她们俯瞰着莱茵之傲的花园区,遥远森林与鸟语花香的尽头是钢铁之壁。
“紧张什么。”零司眉毛轻挑,尘清不敢看她,看着自己的手。
“我怕你讨厌我。”尘清小声说,她面对人类一直都是弱势方,因为她没有生活经验,而在战场中的她才会少有的自信。
零司伸出手捧着尘清的脸,让尘清直视她。
尘清有对视恐惧症,因为在恶魔的习惯中凝视是一种对猎物的行为。
但她没有抵抗,尘清紧张得不行,她想挣脱开零司的手,却迟疑了起来,捧着零司的手腕不敢动。
“你的眼睛真的很像他。”零司松开了手,血色的瞳孔仿佛有着诱人的魅力,让尘清困惑不解。
“我本来认为你会不认我呢,毕竟生而不养,我曾经以为龙蛋中的你是头星龙,还是智力低下的那种残暴动物,现在看来还是很聪明的。”
尘清毕竟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零司对尘清没有天生的亲情,可是尘清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很紧张,生怕零司讨厌她,结结巴巴叫了声妈妈。
零司认为是喰煞兽血脉中对直系血缘强者的服从性,因为她们从未见过面,云游说尘清是真的很喜欢零司,可能也继承了他爹的一部分直觉。
尘清不知道的是零司因为这一声妈妈莫名其妙开心了整天,她正在收拾着外套,不想让自己的伤疤裸露出来给零司看到。
“据九王座说你受过审讯,是吗?”
尘清点了点头,被抓进去的时候感觉心都死了,被逼供的时候总忍不住掉眼泪,但她嘴很严,说了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能在一头喰煞兽眼底看见恐惧,真是世界上最离奇的事情,那是什么感觉呢。”零司低头问。
“我感觉自己要死了,痛得喘不上气,旁边的人都很冷漠,他们认为死亡是对我最后的怜悯,给我说话的机会,等我说出违心的话就给我个了断。
我不想死,他们就把我的手指折断,用烧红的铁烫我,钢针刺穿手臂,刀片一刀一刀剐我的皮肉,铁棍和粘盐水的鞭子打人真的很痛,我感觉我的血沿着脸流下来,酒精又从头到脚淋了一遍,他们只需要一个用来杀掉我的正义的理由…”尘清记得那个刻入她灵魂的感觉。
零司伸出手摸着尘清的头,尘清迟疑了片刻,还是服从了零司。
“你看清你的敌人是谁吗?你是魔鬼,却不够恶,给人带来噩梦的猛兽却被人类教诲了恐惧。”零司感觉有点讽刺。
尘清摇头。
“你仇恨伊文克斯吗?”零司又问。
“我见识的仇恨只给生物带来了毁灭与死亡…我也在其中。”
尘清低头伸出手,她亲手撕碎了给予她痛苦的所有人,经历了酷刑后她的脑子变得迟钝,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仍然会有。
即使愤怒又狂傲,尘清但仍没有进行大规模屠杀,而是用领域慢慢逼走了观战的人。
“没有任何事能让一个理智的生物为之付出生命,但暴怒与仇恨是头沉睡的野兽,它的名字叫喰煞,有一天会突然醒来啃食掉人的理智。”尘清抬头说。
“你写的日记,我都有看,你是不是以为你那部死亡盛典是假的?”零司看着尘清。
“可它就是空白的啊。”尘清困惑。
“你是不是有两种记忆传承,一位来自远古的银河,一位来自你的父亲。”零司问。
“是。”尘清知道今天也能得到答案了,但和她猜的大差不差。
“那是我的父亲,我醒来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却隔代给了你,死亡盛典就是由他而写下的,盛典能给予银河文明的个体们最重要的指导性建议,每个人眼中的内容都不一样,而你,不需要盛典。”
零司看着平静的尘清,她没想到还有更深入的内容。
“虚镜四神一直都在寻找那位古神的尸体,其蕴含的灵能潜势超过了虚镜灵能总和的三分之一,谁能得到它,谁就能成为未来的银河之主。”零司低声说。
尘清感觉自己要误会零司了,她找她不会只是为了这个信息吧。
“别误会,我不想成为什么银河之主,我诞生之初在星晨帝国,因为我是古神直系子嗣,四位邪神亲临地球,他们都渴望找到那具尸体。”轮回之终末说,她血色的瞳孔没有一丝感情,她拿出那张古老的复印照片。
太阳武士团团长零司,那个时候的她眉宇间流露出锋锐之气,黑发黑瞳,穿着古朴的黑色军装,她被誉为星晨最超前的军事家,中世纪时期提出的灵能使太空轨道战的理论沿用至今。
“我被捕后被囚禁在了北极中,真是痛苦至极的审讯,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我曾经跪下求他杀了我,他终于明白了我根本就没有记忆传承,他就是你的父亲…而你也是为此诞生的产物。”零司轻声说。
尘清静静地看着远方,怪不得零司见到她的时候会有些厌恶。
“负责守护地球的银河看守者疯掉了,他成为了恶魔,一人杀进了虚镜,他在决战中赢下了喰煞之刃的认可,而后用那把喰煞之刃亲手刺入了四十三任喰煞的身体。”
零司指着照片中那位面对镜头有些拘谨的男生,他说他爱地球的每一处,山川与河流,陆地与海洋,花花草草,可爱的生物与懵懂的新文明,这些都是他在近地轨道努力的成果,四位邪神亵渎了他深爱的一切。
“后来我在火星的港口找到了他,他老了很多,挥了挥手与我告别,转身上了一艘恒星级战舰,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零司悄悄说。
尘清明白了,她被赋予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找寻那位古神留下的宝藏,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出生就毫不犹豫地走向文明。
这是埋在她心里的柴薪,那是她继承前者燃烧了万年的怒火,这刻在她的意志中挥之不去。
……
……
……
尘清继续猛喝着酒,云游默不作声,陈煜城也不敢问尘清的心事,九王座合上了书。
“神主和你说了什么。”
尘清还是没有说话,她闷了半天,她拿起通讯器给陈乔森拨电话,喝了酒后她只问了下陈乔森最近怎么样,陈乔森给她发了几张图片,是雷克尼亚壁垒,如今已经改造成了一座宏伟的军事基地,他们正在测试突破第一宇宙速度所需要的引擎。
尘清说自己在莱茵之傲上过得很好,就是天天喝了大酒要挨批评。
陈乔森在那边说自己在伊文克斯也混出头了,战后重建工作都是他负责,三皇子搞了个革命,政治中心局面有些动荡,他现在都在亲自去做思想工作,也不知道那些心高气傲的老贵族听不听得进去,不过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年轻人都追随他们老政委的理念,他们在找寻一个合理又科学的社会制度。
尘清听不懂,要说抡枪她是真会,要说对文明的了解她是只接触过皮毛,不过还是很开心,就挂了电话,电话那头的陈乔森还想说什么,因为星晨的通讯器有时代兼容技术,能够在太空接入伊文克斯的通讯,而陈乔森的就不行,他打电话给尘清都是没信号。
尘清回到了位置上,看着那几张图片愈发开心,那整齐挂着淡蓝国旗的灵能宫殿,满天星辰之中地上的底光大气地打在国旗上,另一张图片上灵能宫的大厅中也多了一副画像,她的背影披着白袍,剑指那宏伟的恶魔壁垒。
云游和陈煜城都探着脑袋过来看,尘清不好意思给他们看画,就给他们看了灵能宫。
尘清告别后决定自己走回去,也就四五公里的路程,她最近失眠很严重,总感觉是运动量不够,以前那个运动量基本上一到地方倒头就睡,哪有现在还得靠喝酒睡觉。
她走在路上,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一会,慢慢走回去,到了终点总会心满意足。
在路程过半的时候,尘清停下了。
她的对方迎面走来一个少女,她凝视了尘清许久,手上燃起一阵微弱的火。
尘清有点疑惑,少女长得很清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穿着黑色的裁短法袍,腰间别着把铜钱与红线串成的剑。
“有生之年竟能看见一只活鬼…”她轻声说。
尘清愣了下,这也太没礼貌了。
“怎么骂人啊?”
“你的阳寿早就在半年前就该抵达尽头,而如今魂未灭身也不死,背负着大凶之兆。”少女掂量着手中的包,那是包糯米,驱鬼用的。
“你这叫封建迷信。”尘清一脸无奈。
“你身上有只大鬼,但她没上你的身,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被恶灵附身但保持清醒的人我们称为活鬼。”
尘清停下片刻后,看着少女。
“怎么解?”
“看这鬼有多凶,生前有多强,如果只是一些行星级以下都好解决,不过能够逆天改命的鬼…我还没遇见过,有这些能力的生物不会抛弃肉身变成游魂。”少女轻声说。
“没事,反正有一天我活够了就死。”尘清一脸无所谓,少女的话没错,可能认知上有些差异,但大差不差。
“你自然死亡后,大鬼才会真正地降临,这是不可避免地。”少女回答。
尘清愣了下,她死了就死了,真要把清离放出来祸害人间…她不想靠着别人给她收场,那多难堪,更怕清离附身后天下无双,虽然与她无关,但是她总觉得心里过不去。
“如果我跳进黑洞里面被重力撕碎,靠近恒星被烧成齑粉或者叫个人把我分尸总之用一切彻底粉碎身体的方法怎么样。”
“可行,但你起这种念头付诸行动的时候,恐怕压不住它,如果双方实力对等灵魂上拼个两败俱伤,只会变成疯子。”少女回答。
尘清又想起自己同意进攻壁垒时候清离做出的行动,在王城后一心求死却不成,清离都在拯救她。
“不过没有关系,收拾恶鬼都是我们这些道士的本职工作…我们也在更新着新的理论。”少女看见尘清转身想走,又拦在了尘清前面。
“你想干嘛啊?”尘清紧张了起来。
“抱歉了,想看看这鬼有多强。”她眼底闪着金色的光,瞬间尘清下意识后撤步,一把挡住迎面打来的铜钱剑,灵能爆炸的轰然巨响,尘清的皮肤上蔓延出漆黑的鳞片后迅速消散。
少女没想到尘清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竟然用肉体随手就挡下了她的试探性灵能攻击。
尘清不想和这个少女纠缠,转身走了,少女凝视着尘清的背影,突然感受到有目光打来,一瞬间她仿佛坠入冰窟,那是双紫色的瞳孔,耳旁轰隆隆地巨响,她全身脱力,眼前一黑,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尘清扭头看了眼清离,清离顿时有点慌张。
“你干了什么?”尘清一把抓住清离的衣领,她的眼神冷得可怕,直接把清离按在墙上。
“啊…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啊!没想到她被我吓晕了。”清离从未见过这么陌生的尘清,吓到了。
尘清转身,望着倒在地上的少女,没办法,毕竟是自己闯的祸,上去想要背她,但尘清的腰又开始痛了,体力也不够,她答应了智库平日里不能在演武场外主动恶魔化。
反正家门口就在不远处,她不想麻烦别人,给自己的轮椅叫了过来,先载着女孩回房间等她醒吧。
“你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啊!你要是个男的多好,云游那么好生养,要是我早就把她吃干抹净了,今晚又多了个漂亮妹妹陪你睡,多好,如果你是男的我也不是不可以现身和你上床哦…”清离抱着尘清笑着说。
“滚滚滚!”尘清脸红又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