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斯伯里的主干道在傍晚的喧嚣中沸腾。蒸汽车轰鸣喷吐白烟,马蹄声和车轮声撞击着石板路面,浑浊的气流裹挟着煤灰与马粪味扑面而来。

在这片混乱的交响乐边缘,尤兰达·斯嘉蒂尼正小心翼翼呵护着小萨莉那难得一见的脆弱好奇心,暗金色卷发下的灰蓝色眼眸温柔似水。

就在那一刻。

瘦如鬼影的扒手粗暴地撕裂了这短暂的安宁,粗暴地撞过尤兰达,瞬间摘走了那个装着萨莉糖果与她们出来带钱的小布包。

惊呼卡在尤兰达的喉咙,她的第一反应仍是保护,她闪电般蹲下,用身体护住萨莉,目光如铁链锁住女孩因巨大冲击而骤然失焦的灰瞳,“萨莉!看着我,抱住碎布先生,站在这里,数到十。”

她的声音急促却异乎寻常的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注入小女孩混乱的世界。

萨莉的小手死死箍住玩偶熊,苍白的小嘴无声地开始了计数,一……二……

布包离手的瞬间,如同点燃了炸药桶!守护萨莉心爱之物的本能,碾压了吸血鬼少女血液里流淌的懦弱。

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属于血族诅咒的污浊暗红——而是骤然炸裂开的、由内而外迸发的辉煌金光与深邃冰蓝。

那是被维多利亚的力量重塑后的神秘源质,纯净而强大。

而尤兰达,动了!

她不再是懦弱少女,灰蓝色的风衣下摆瞬间被自身爆发力掀起,没有助跑,脚下坚硬的铺路石瞬间崩裂成蛛网状,身体以超越物理常识的姿态向前疾射,拉出一道流窜着耀眼金蓝色光痕的残影。

速度,非人的速度!

她如同被金蓝烈焰包裹的彗星,逆着车流冲向目标,“漂移”开始了!

超越常人的速度让她瞬间切入一辆满载木桶、嘶鸣着转向的运货马车与它刚刚离开的车辙之间,就在马蹄即将踏碎残留影子的刹那,她右脚尖在湿滑泥泞的车辙印上精准一旋。

身体以不可能的角度侧倾,金蓝色的光影如同液体般随惯性在空气中甩出华丽冰冷的轨迹,如同在混乱的钢铁洪流中跳出一段致命的踢踏舞步。

她几乎擦着车轮翻滚的泥浆,金蓝光流与泥点在空中碰撞飞溅,瞬间绕过了巨大的障碍。

目标扒手亡命扑向一辆正在喷射高温废气的蒸汽车底盘,尤兰达眼中金蓝厉芒暴涨。

她没有追着钻入车底,而是骤然加速冲刺,在距离蒸汽车尾部灼热排气管不足两尺时,右脚狠狠蹬在旁边一根凸起的铸铁消防栓基座上。

砰!

一声闷响,铸铁基座出现蛛网状凹痕。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她整个人如同被弹射出去的箭矢,身体平行于地面、与蒸汽车引擎盖齐平地凌空滑翔穿过。

那一瞬间,金蓝色的光流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能量屏障,隔绝了足以灼伤皮肤的高温废气。

她如同神话中驾驭风暴的金蓝流星,从蒸汽车的前方落下,稳稳挡在了刚滚入车底阴影中的扒手面前。

那扒手刚刚爬进车底阴影,以为得救,一抬头——魂飞魄散!

车底昏暗的光线下,只有一对燃烧着纯粹的、毫无温度的金蓝双色火焰的眼眸在俯视着他!还有一只缠绕着同样辉煌又冰冷光流、正朝他脸部抓来的、如同神圣审判之爪的纤细手臂,“不好意思,先生,这里已经满员了。”

“不。” 扒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本能地举起手中赃物想格挡!

尤兰达的动作简洁到残酷,无视那慌乱挥舞的手,她的五指燃烧着金蓝色的微光,精准、迅捷地扣住了扒手的手腕关节。

不是擒拿。

“喀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清晰传出,维多利亚赋予的力量精准而强横,瞬间让眼前的扒手抽筋了,力度刚刚好,既不伤到对方,也能给对方一个教训。

剧烈的疼痛甚至没能立刻传递到扒手的神经——他只感觉手腕一凉,随之而来的是麻木和失控!那个小布包如同烫手山芋般脱手滑落。

与此同时,尤兰达的另一只手如同不可撼动的枷锁,燃着金蓝光焰,重重搭上扒手的肩膀,恐怖的握力隔着衣物布料,几乎要捏碎他的锁骨。扒手如同被钉死在地的虫子,动弹不得。

尤兰达甚至没看一眼因剧痛瞬间面如死灰、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气音的扒手。

她眼中只有那个向下坠落的、装着萨莉宝贝的小布袋左手,那只刚刚轻易卸掉人关节的、缠绕金蓝光焰的手,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下探出——

啪。

精准地、轻柔地,像是接住一片飘落的珍贵羽毛,在金蓝光芒将消未消的瞬间,将布包稳稳握在掌心。

触手是粗布的质地和她亲手放进去的糖果硬块轻微的碰撞感,那份守护失而复得的踏实感瞬间压倒了一切。

光芒退潮。

车底昏暗的光线中,金蓝色烈焰刹那间熄灭。

尤兰达眼中的冰冷审判瞬间消散,只剩下巨大的、后知后觉的茫然和恐惧,她看着自己那只刚刚爆发非人力量、此刻光焰散尽后恢复苍白纤细的手,那只捏着布包微微颤抖的手,仿佛看到了怪物。

她触电般松开了压制扒手肩膀的手,踉跄后退一步,撞在蒸汽车冰冷的底盘上,布包被她紧紧攥在胸口,连同里面那颗属于萨莉的薄荷糖。她的嘴唇没有血色,剧烈地颤抖着,车底弥漫的机油味和尘埃让她窒息。

“谁在下面?!” 蒸汽车司机探出头吼道。行人和巡警也被惊动,脚步声和呼喝声逼近。

尤兰达猛地惊醒!不是为扒手,而是——“萨莉!”她挣扎着想爬出车底,刚才的爆发力仿佛从未存在,手脚因恐惧而软弱无力。

“……七……八……九……十!”

一个清晰、平静的报数声在人群边缘响起。萨莉抱着她的碎布先生,精确地执行了指令,像一尊等待主人归来的小小雕塑,站在她刚才停留的地方。

灰蓝色的水雾瞬间模糊了尤兰达的视线,她不顾身上的油污和尘埃,跌跌撞撞从车底爬出,在金蓝光焰彻底消散于空气中的残余辉光里,如同迷途羔羊找到了依靠,几乎是扑到了萨莉身前,一把将小女孩冰冷的身体死死搂入怀中。

“对…对不起…萨莉……我回来了……数到十了……”尤兰达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恐慌和几乎将她淹没的后怕,将脸深深埋进萨莉瘦弱的肩膀。

暗金色的卷发散乱地沾上了灰尘和油渍,全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她那只握着布包的手,指节处残留着淡淡的光粒子痕迹,以及因刚才过度用力而泛出的、如同烧熔金属冷却后的青白色纹路,在蒸汽车喷出的热气和昏黄路灯光线下若隐若现。

警官赶到,扒手哀嚎,人群围观。

萨莉的小手,却从尤兰达颤抖的臂弯里伸出,捡起了地上在追逐漂移中掉落的一枚铜便士。硬币表面沾着泥污,在路边蒸汽阀泄露出的雾气氤氲中显得有些黯淡。

她平静地用指尖擦了擦,然后,把它稳稳地塞进了“碎布先生”外套口袋的破洞里——像替它收好了一颗坠落的、平凡无奇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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