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井忠治,向守门的警察递上自己的证件,与填写好的探视申请书。
门口的警察都已经认识土井忠治了,都懒得扫一眼证件,接过申请书,便问道:“又来探望他啊?”
“是的。”土井忠治点点头。
“你倒是个讲义气的。”
“呵呵……”
土井忠治笑了笑,当做是回应了。
土井忠治是曾经的武内组干部,现如今的山神组普通组员。他来探望的当然是另一位武内组残党,木番尚弥。
在武内组时,土井忠治和木番尚弥其实并没有很深的私交,也就一起喝喝酒,逛逛花街的普通雅库扎交情。如果这也算很深的私交的话,那土井忠治和山神组百分之八十的高层都算是有很深的私交了。
但自从木番尚弥被拘留等待审判以来,土井忠治隔三差五就要来探望木番尚弥一趟。
别人,包括木番尚弥,都感觉是土井忠治重义气,然而,只有土井忠治自己知道,他这是在执行某人交给他的任务。
某人承诺,只要土井忠治完成好这项任务,他不久之后也能成为山神组的干部。
任务内容很简单,就是和木番尚弥聊聊天,而且大部分聊天内容都不需要造假。
警察摆摆手,示意土井忠治可以进去了。
很快土井忠治便见到了胡子拉碴的木番尚弥。
木番尚弥的罪名其实并不算重,虽然他挟持了圣子,但却没有勒索财物,也没有伤害任何人——除了他自己。最后,他还主动放弃了武器——其实是被圣子拿走的,释放了圣子——其实是圣子自己走掉的,还有悔罪表现——割了自己手指。
按照山神组顾问律师的说法,最终可能也就判个两三年,这还是算上了非法持枪的罪名。
“阿正死了。”土井忠治一开口就说了一个令木番尚弥愣住的消息。
阿正也是曾经武内组的一位组员,虽然不是干部,但他年纪很小就跟在木番尚弥这些人身边打架斗殴了,算是木番尚弥他们亲眼看着长大的晚辈。
木番尚弥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死的?”
“被高田组的人砍了五刀,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了。”土井忠治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木番尚弥垂下头,双手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喉咙中发出“喝喝”的声音,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
木番尚弥如此悲痛倒也不是仅仅因为听到了曾经的小弟,阿正的死讯,而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土井忠治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带来谁谁谁死了,谁谁谁伤了,谁谁谁家的场子又被砸了之类的坏消息,受害者中有曾经的武内组组员,也有其他山神组组员。
这些坏消息不停灌进木番尚弥耳中,有时候他还能通过狱警,其他犯人,甚至报纸,电视新闻得到一些验证。因此,木番尚弥的神经不断承受着折磨,有时辗转反侧,木番尚弥甚至开始怀疑——难道我真的是高田组的内奸?我真的是害得武内组覆灭的罪人?难道山神组长和武内组长的死真的与我的泄密有关?
看着木番尚弥痛苦的样子,土井忠治内心都开始佩服暗中指使自己的某人了,这玩弄人心的手段实在是太强了。
不过,与木番尚弥多次面谈下来,土井忠治也发现了,就算木番尚弥不是高田组安插的内奸,也肯定是被高田组利用了,只不过某人临危不乱,棋高半招,没有让高田组得逞罢了。
只能说,木番尚弥忠心确实忠心,但头脑也确实简单。
“另外,我和其他老兄弟凑了一些钱,明天就把你保释出来。”土井忠治又道,“不过,被保释出来之后,你还是不要呆在浦和了……”
刚想说一声感谢的木番尚弥迷茫地抬起头,询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土井忠治吞吞吐吐道,“虽然一部分老兄弟相信我为你的解释,但也有一些老兄弟……这个,并不想见到你。”
“什么?”木番尚弥茫然地思索了一会儿,接着恍然明白了土井忠治暗示的意思,“他们怀疑我是高田组的内奸!”
“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土井忠治含糊道,“总之,你就不要住在浦和了。”
“我怎么可能不问?”木番尚弥眼睛都红了,“我不是内奸!我不是内奸啊!我怎么可能不问?”
土井忠治露出苦笑:“这也怨不得别人,尚弥你以前和高田组的来往那么密切,做的事情又那么容易让人误会……我劝你去别的地方住,真的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和其他老兄弟们有些什么摩擦,那只会让别人耻笑我们武内组。”
“但我真的没有背叛武内组啊!”木番尚弥揪着胸口,仿佛想把心剖开来给土井忠治看。
“这不重要了……”土井忠治摇了摇头。
“这很重要!”木番尚弥愤怒地打断。
“这有什么重要的?!”土井忠治仿佛也来了火气,“武内老大死了,这么多老兄弟死的死,退的退,武内组彻底没了,你背叛没背叛,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有什么重要的!”
木番尚弥一下子被吼得愣住了,半晌才张着嘴,颤声道:“你,你也不信我……”
之前,木番尚弥觉得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经常来探视自己的土井忠治是相信自己的。
结果刚才一番话,木番尚弥才猛然“醒悟”——土井忠治并非信任自己,他只是觉得武内组已经没了,谁是叛徒也无所谓了。
“你在花街的老相好,我会帮你送出去的。她在花街也待不下去了。”土井忠治最后说了一句。
“你们就这么恨我吗?连我以前的女人都容不下了?”木番尚弥嘶哑道。
土井忠治摇了摇头,站起身,似乎不想再和木番尚弥聊了。
“我不是叛徒!我到底要这样,你们才肯相信我!”木番尚弥拍案大吼起来,“我不是叛徒!我不是叛徒……”
守候在门口的警察立刻冲进来,死死按住木番尚弥,木番尚弥依然在拼命挣扎。
“我想要保释他,应该怎么做?”
土井忠治一边询问门外的警察,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肯相信我!”
会面室内依然在不断传出木番尚弥的怒吼声。
隔着铁门,土井忠治仿佛都能看到木番尚弥那双通红的眼睛,就像是一只要破笼而出,择人而噬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