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森亮？这就是你那部新电影的导演吧？”
与自己孙女聊艾薇，山神信雄还是感觉有些别扭。
“是的，”圣子倒没觉得尴尬，点头道，“他还是泡泡魔女的经理。”
“既然这样，那就让大森导演进来吧。”
山神信雄对那位雅库扎说道。
虽然泡泡魔女是山神信雄亲自交给圣子的，但其实艾薇一向都不算是山神组的支柱产业。山神组最赚钱的产业无疑是花街上那些店铺，其次是放贷，再其次则是走私——随着物欲的增长，日本白领们越来越喜欢各种西方的奢侈品，但很多人的收入又匹配不上专柜内的奢侈品高昂的价格，于是各种水货，A货奢侈品就有了需求。山神组主要走私的是体积小巧，但价格昂贵的奢侈品手表，这种东西在住满“会社员”的浦和非常容易销售。
艾薇山神组虽然也做，但其利润比已经被放弃的二三手DU品生意还低。所以，山神信雄以前并不重视泡泡魔女，对大森亮也没多少印象。
大森亮也是第一次来山神家，他原本是打算来找圣子的，却没想到山神信雄亲自接待了自己。
“在下早就想瞻仰一下浦和之虎的风采了，今日得见，真是不胜荣幸。”
大森亮一开口就是老马屁精了。
“哈哈，浦和之虎，我差不多该有个二三十年没有听人这么提过了。”
山神信雄年轻时也是一把西瓜刀从铜锣湾一路斩到尖沙咀的武斗派，因为打架打得多了，又打出了一些名气，于是就在雅库扎中多了个“浦和之虎”的诨号。等到山神信雄真正成为一方大佬之后，反而不怎么提这个外号了。
不过，看老头子脸上这笑容，显然是对年轻时闯下的名号颇有几分得意的。
“虽然说的人少了，但您的威名在江湖上依然不减当年啊。”
“哈哈，过了，过了……”
“……”
圣子实在没眼看这溜须拍马的场面，直接开口打断道：“大森，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情？”
“咳咳，”山神信雄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把话题拉扯回来，“没错，赶快开始说正题吧。”
“哦，”大森亮连忙道，“我主要为了来告知一下《恋之罪》已经通过映伦的审核了，顺便当面询问一下发行的问题……”
日本的电影发行公司很多，像东宝，松竹这样的大制片商基本都有自己的发行渠道，泡泡魔女这样不入流的小制片方就可以将片子委托给他们发行，然后双方一起分红。
大森亮推荐了三家发行商供圣子选择，一家叫近代映画，一家叫GAGA，还有一家叫日活。
前两个在寻常观众中名声可能不大，因为他们比较专注于发行艺术片的公司。
近代映画有着非常浓重的左/翼色彩，他们自己制作的片子经常会关注底层民众的生活状态，伎/女，性/剥削等问题也是他们经常呼吁的，如果《恋之罪》真想凭借女性问题拿奖，近代映画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GAGA虽然也发行艺术片，但没有近代映画那么艺术，他们做法是寻找“艺术与商业的平衡”，举个例子就比较容易理解了——GAGA是《寄生虫》的日本发行商。
日活……
嗯……
这个比较为人所熟知了。
日活曾经也是一家正经的电影公司，与东宝，东映，松竹并称“日本四大”。
但是六十年代后，电视机席卷日本，电影市场快速萎缩。面对电视节目的冲击，其他电影公司要么开始自己拍哥斯拉这样的大制作，要么寻找北野武，宫崎骏这样的大牌合作精品。唯独日活走出了一条不寻常的道路——爷去拍艾薇了！
日活于1971年宣布启动 “罗曼色/情电影”项目，这个项目以每部成本约 100 万日元的超低成本制作了大量成人向的影片，这些影片被学者们称为“粉红电影”，但没文化的雅库扎还是习惯于称它们为“艾薇”，只不过少了最后插入那一步的镜头。
但正如之前所说，艾薇能赚钱，但艾薇赚不了大钱。
拍艾薇虽然短时间内解决了日活的资金问题，但严重损害了这家老牌电影公司的品牌形象，旗下大量明星和知名导演宣布离职。最终，日活于1992年宣布破产，1996年被万代收购。
不过，现在还是1985年。
日活的“粉红电影”正处于鼎盛的尾巴上。不算与他们间接合作的电影院，日活自己的院线就有近三百家电影院可以播放影片。
大森亮摆出这三个选项，显然是在问圣子：“你是要艺术啊？还是艺术和商业都要啊？还是只想要商业啊？”
圣子几乎没怎么考虑就脱口而出道：“那就日活吧。”
开玩笑，圣子现在哪有钱去追求艺术？
一部《恋之罪》就已经把泡泡魔女的流动资金和圣子自己的小金库花得差不多了，圣子现在最急迫的想法就是看到回头钱。
《恋之罪》如果交给近代映画，拿奖或许可以拿奖，但就不要指望票房了。交给GAGA可能奖也没有，票房也没有。交给日活才是真的可以赚钱，日活不仅有院线，而且还有相当大的线下录像带租赁渠道，《恋之罪》下映之后，还可以继续赚钱。
大森亮没想到圣子决定得这么快，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拍马屁道：“您的眼光真准，我也觉得日活最合适，日活给我们的发行合同愿意只抽成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的抽成看起来很高，但对于泡泡魔女这样的小厂商来说真的已经不差了。甚至可以看得出，日活最近真的已经没有好片可以放了。因为如果换成东宝，东映这种还会衰落的大发行商，这个抽成比例很可能高达百分之七十。
“抽成你自己去谈，”圣子又道，“我只有一个额外的要求，录像带版权不要卖了。”
“是。”
大森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大森亮离去后，山神信雄忍不住询问圣子：“这部电影能赚到钱吗？”
“可以。”圣子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大森亮这个省钱狂魔尽可能把《恋之罪》的成本控制在了一千万日元以内，如果《恋之罪》连这么一点成本都赚不回来的话，那圣子该考虑的就是要不要让杀手拎着枪去问问日活有没有贪污了。
“能赚钱就好，”山神信雄点了点头，“如果你能为组内找到一条新的财路，那组里的前辈们就会更信服你，你若头的位置也会更加稳固。”
虽然顺利加入山口组令山神信雄感到非常振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可能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加快扶持圣子坐稳继承人的位置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头等大事。
圣子稍作思考之后，却摇摇头道：“拍电影是个技术工种，就算能赚到钱，也很难惠及到其他组员，毕竟雅库扎们很多都是连汉字都不会写的文盲。如果要带着其他组员一起赚钱的话，我倒是有另外一个主意。”
山神信雄略有些尴尬，毕竟他自己就是“连汉字都不会写”的底层雅库扎出身，但很快他又被圣子的下半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什么主意？”
“开录像带租赁店。”圣子道，“您没看到现在家家户户都在买家用录像机了吗？有了录像机肯定还需要录像带才能看影片，但直接买录像带太贵了，毕竟很多影片大家看一两遍就不想再看了，租赁录像带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个行业又没什么门槛，普通雅库扎也能干。开个一二十家，就能安置一两百个组员，让大家都有活计可以干，这才是适合用来为我建立威望，收揽人心的行业。”
85年到90年正是日本录像带租赁行业蓬勃发展的阶段，路边的录像带租赁店像雨后春笋一样疯狂地冒出来，这主要就是因为家用录像机的发明与普及。接下来几年，录像带版权也会越来越贵，这也是圣子让大森亮暂时不要卖《恋之罪》录像带版权的原因——现在卖就太亏了。
圣子面不改色地说着“为我建立威望，收揽人心”的话，让山神信雄感觉有点微妙。
但仔细一想，山神信雄又忍不住心动起来，这貌似真是个好主意的样子：“好，我托人打听打听录像带租赁店怎么开，先挑人手开两家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