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廊道内血肉横飞,吸血鬼的疯狂反扑被刺刀与圣水短暂顶住,却无法阻挡最后的绝望在更深处沸腾。

猩红礼堂,如今已成废墟深处,最后的祭坛旁。

族长阿奇博尔德目睹满地狼藉的族裔残骸,仰天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狂笑!

“哈哈哈哈,一夜,仅此一夜。”他枯槁的面容扭曲狰狞,笑声如同毒枭临死前的嘶鸣,干瘪的喉咙摩擦出诅咒的音符,“千年荣耀……竟毁于凡人之手。”

癫狂中,他枯爪猛地探向仅存的几个重伤精英。

“以始祖之血为祭。” 扭曲黑光爆发,狄米崔和其他几个吸血鬼惨叫着,血肉精华如同被无形巨口疯狂吞噬,化作浓稠腥臭的血色风暴漩涡,裹挟着毁灭一切的能量,猛地撞向追来的警察阵列,“前进。”

奥古斯塔嘶吼,她手中浸透圣水的长剑嗡鸣作响,如同绝望中的灯塔,顶着能将钢铁融蚀的污秽血雾,她如赤红的流星般发起了决死冲锋。

同一刹那。

“吵死了。”维多利亚冰冷的声音如同终审宣判,她左手的典籍骤然翻至终极页码,右手虚空一指身旁一门缴获的、被血雾半侵蚀的古铜色野战炮,瑰金流火瞬间包裹整座火炮,炼金法则在其表面疯狂蚀刻,沉重的炮管嗡鸣变形,化为流淌星尘熔流的炼金秘炮!。

“消失吧。” 冰冷宣判落下,炮口轰鸣,一道纯粹由秩序之光构成的熔金洪流轰然射出,瞬间吞没了咆哮的血雾核心,连同那不甘嘶嚎的阿奇博尔德扭曲残影,一同彻底湮灭于无形,光芒散去,唯余死寂。

千年血裔,终归于尘土,刺鼻的硝烟混杂着焦糊与腐败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阿奇博尔德被维多利亚炼金巨炮毁灭性光流横扫后,并非化作飞灰,而是残骸——一具几乎碳化、仅勉强维持人形轮廓的焦黑躯壳,躺在巨大的能量坑洞边缘,如同被雷霆碾碎的雕塑。

尤兰达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跪倒在焦黑躯体旁,冰冷的灰蓝色眼眸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父亲那张被彻底毁坏、只能从微张的下颚骨勉强辨认的焦黑面容。

她喉咙干涩,指尖颤抖地悬在半空,想触碰却又不敢,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巨大空洞的悲凉——连恨意都被这彻底的毁灭所剥夺。

就在这片死寂中,那焦黑得只剩胸腔轮廓的地方,最后一丝属于吸血鬼本质的、扭曲神秘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晃动了一下,继而彻底熄灭、消散。

在那一刻—— 尤兰达猛地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骤然抽走,如同支撑多年的冰冷骨架轰然崩塌,伴随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她瞬间委顿下去,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源自吸血鬼血脉的力量,虽微弱、那对血液的古怪渴望、甚至那股勉强维持她行动的超凡活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她的脸颊褪去维多利亚给予的生机,重新覆盖上一层病态的惨白,灰蓝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泛起了属于普通人类的、因为巨大虚弱而产生的眩晕与脱力感。

现在的她,不再是失败的吸血鬼,仅仅是一个被名为“卡索门特氏血源噬菌体”怪病折磨得油尽灯枯的可怜少女,如同被命运榨干了最后一滴汁液的枯叶。

“……废物……到底是……没用的废物……” 焦黑躯壳的下颌骨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枯枝摩擦般的、带着浓厚血腥气的气流艰难地挤出,那已非嘲讽,更像是生命终点对命运的最后一声喟叹。

他浑浊濒死的眼珠,也即将熄灭极其艰难地偏转了一个角度,似乎在聚焦尤兰达胸前紧攥的那枚——即使在如此狼狈混乱中也未曾脱手、此刻却在死寂中发出微弱冰蓝月华辉光的银质音乐盒挂坠。那光芒异常纯净,几乎驱散了周围的污秽气息。

“……眼睛……” 阿奇博尔德仅剩的喉部组织发出最后的、破碎到不成调的气声,“……跟……她……一样……”

他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试图抬起焦黑碳化的指骨去触摸那束光,却在半途彻底崩散为灰烬。没有温情,只有一点迟来的、对那早已湮灭在记忆深处、留下这件信物的人的最后一丝关联确认。

然后,所有存在的痕迹连同灰烬一同崩解,彻底化为飘散的尘埃。千年血裔的最后痕迹,烟消云散。

“咳……”尤兰达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难以控制地瘫软,就在她几乎要摔倒在地的瞬间——

一点纯粹、温润如同暖玉的光点从维多利亚指尖飘来,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额心。

那股无法抗拒的虚弱感如同被无形的缓冲网兜住,虽未完全消失,体内肆虐的病毒仍在,但没有立刻崩溃,反而维持住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身体依然是病弱的,但不至于立刻垮塌,如同被暂时注入了一股精纯却无法同化的能量支架,支撑着她这具被病毒蛀空的身躯。维多利亚的眼神依旧是那绝对理性的审视。

布兰森修理铺,炉火重新噼啪作响,驱散着尤兰达身上从战场带回来的寒意与死气,她裹着更厚实的毯子,蜷缩在萨莉经常玩耍的角落小板凳上,手中依然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音乐盒。

在温暖的炉光下,她的脸在病态的苍白下透着一丝疲惫却真实的平静。不再是斯嘉蒂尼,只是尤兰达。

维多利亚坐在工作台旁唯一一把还算干净的旧靠背椅上,旁边堆满了待修的铁器杂物,姿态依旧优雅得与这烟火气格格不入。那枚镶嵌着冰蓝月华石,星泪宝石的音乐盒挂坠,此刻正安静地悬浮在她戴着手套的掌心上方约一寸处。

冰蓝色的石头在她指尖无形的力量驱动下,如同花苞般缓缓旋转、绽放,更加深邃的、蕴藏在宝石核心冰蓝光晕下的奇异纹路,如同冰层下流动的活水般显现出来。

它们并非装饰性的雕花,而是极其细微、精密到近乎天然的植物脉络结构,一种散发着清凉、安宁气息的微小蓝色发光植物的脉络。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最终确认意味的哼音从她完美的唇间逸出。一种名为‘星夜安魂草’的变异月光苔藓的微观结构复刻。其信息素对深层神经系统紊乱如由卡索门特氏病毒引发具有极强的安抚和定向抑制作用。

维多利亚抬眼,目光扫过角落里捧着热牛奶、眼神茫然却安稳的尤兰达。

她手指微动,那宝石瞬间收敛光芒,恢复如初,被无形的力量轻轻送回尤兰达身边。 “喝了它。”

声音依旧清冷,像命令,炉火上,一口旧锅里正翻滚着维多利亚之前留下的几片奇特、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干枯叶片熬出的药汁,她从另一个维度顺手采集了样本,药水在火光中泛着宁静深邃的冰蓝光晕。

尤兰达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眸里不再是吸血鬼的冰冷或绝望的迷茫,而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又有些难以置信的……希望。

她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端起了那盏还冒着热气的、散发着薄荷混合着青草与月光清冷气息的药盏,杯沿温热,如同炉火。

未来依旧笼罩在失去力量的病弱阴影下,但那深入骨髓的诅咒已从根源上被斩断,漫长而缓慢的康复之路已经开始。

洛克斯伯里的生物实验室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却又带着一丝希望的微光。

塞巴斯蒂安法医布满老茧的双手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银质镊子夹起一小片经过无数次复杂提纯、泛着纯净冰蓝色泽的透明晶体薄片——这是他们耗费巨大心血、依照维多利亚留下的样本解析图鉴,最终从“星夜安魂草”中成功提纯分离出来的核心活性物质。

旁边冷柜里,一排排淡蓝色、标注着猩红“特殊用途-绝密”标记的小型冷冻金属盒,层层叠叠,散发着丝丝寒气。

里面冷藏的,正是从尤兰达体内分离、最终确认被命名为“卡索门特氏血源噬菌体”的致命病毒原始样本。病毒与解药,象征着终结与新生,此刻正以最科学的方式陈列于此。

“成了……终于他妈的成了!”塞巴斯蒂安摘下满是雾气的护目镜,老花镜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狂热的、近乎朝圣的光芒。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混杂着疲惫与巨大的激动,“头儿,你看,这晶体的纯净度,这图谱数据,神迹,这是医学的神迹。”

他捏着晶体片,仿佛捧着整个世界的未来,“有了这个,任何被那鬼东西感染的人,哪怕是晚期……都有救了该死的吸血鬼传说彻底终结了!”

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奥古斯塔警督站在巨大观察窗前,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冰蓝晶体,紧握的双拳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她眼前浮现出矿洞里那些被暗影灼烧、圣水腐蚀的怪物残骸,也看到了角落里尤兰达日渐褪去苍白、重新浮现健康血色的脸颊。

这份来自毁灭深渊的解药,承载着太多人的牺牲与救赎的希望。这是对洛克斯伯里、甚至对整个可能遭受威胁的人类世界的终极守护。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沙哑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立刻……最高安全等级封存备份,准备申请最高卫生权限!我要确保……”

“轰隆隆——!”

巨大的蒸汽轰鸣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突然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警局的宁静,刺耳的汽笛声接踵而至,那声音并非来自街道,而是港口方向。

奥古斯塔与塞巴斯蒂安脸色骤变,猛地冲到窗边。

港口。不再是铸铁之都往日的喧闹贸易景象。

超过三十艘巨大的、船体漆着格伦王国怒狮咆哮徽章的钢铁远征战舰,如同鲨群般一字排开,占据了整个深水码头。

更刺眼的是船首新加装的巨大机械臂支架上悬挂的……巨型圣水喷射器改造物。

但那喷口形状更狰狞,覆盖着额外的冷凝和加压装置,闪耀着冰冷金属光泽,原本银白的圣水金属罐也被替换成了深紫色带着骷髅警告标识的特种溶剂罐。

无数穿着王国制服、但装备着前所未有厚重防护面罩和密封作战服的士兵,正沉默而高效地将整箱整箱的——冰晶般纯净的提纯“星夜安魂草活性物质”,如同搬运普通弹药一样,塞进那些巨型喷雾器的药剂存储槽内。

药剂在透明观察窗内折射出冰冷无情的蓝色幽光,旁边停泊的舰船上甚至能看到穿着教会最高阶神圣法袍的老者,正为这些恐怖的喷雾器做着“神圣净化加持仪式”。

一架悬挂着王国最高指挥部徽记、涂装考究的黑色蒸汽汽车在刺耳刹车声中停在警局门口。车门打开,一名身穿笔挺军服、金丝眼镜闪烁着冷漠光芒的官员在精锐护卫簇拥下走下,直接闯进了奥古斯塔的办公室。

他甚至没有看桌上那些绝密报告和晶体样本一眼,直接甩下一份盖着金色狮印的绝密命令函。

“奥古斯塔·斯特兰奇警督,”官员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宣读机械记录,“你部在剿灭‘污秽生物’行动中取得的重大成果,特指病毒样本及其特性研究与贡献。”

他冰冷的手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目标——南洲大陆的顽抗土著部落,塔鲁族,情报显示该部族世代占据我王国急需的战略资源矿脉中枢,并拒绝我方合理开发提议。更重要的是……”

他的声音透出一丝刻意强调的冷酷,“该部族原始野蛮,可以投放该病毒,来摧毁他们的战斗意志,为保障王国开拓团‘健康’,同时以最低人力和时间成本夺取该资源地。”

“你!”塞巴斯蒂安看着这连装都懒得装的模样,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眼珠瞬间血红,枯瘦的手指指着那官员,嘴唇哆嗦着,那句“畜生”还没骂出口,就被士兵粗暴地按回椅子上。

奥古斯塔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份凝聚着无数牺牲、承载着终结一种恐怖瘟疫的“解药”,此刻在她眼前扭曲变形,化作了屠戮另一群“肮脏生命”的高效毒雾。

这份科学的力量,没有成为守护生命的壁垒,反而成了格伦王国以“净化”之名、行灭绝之实的完美凶器。

她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焚天的怒火、绝望与巨大的耻辱感,这不是拯救,这是最高级别的背叛。

这比任何血族的尖牙都要恶毒百倍!那份被她视为守护希望的纯净蓝色晶体,此刻在她眼中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恶魔之泪。

“你们……这是在亵渎!”奥古斯塔的声音如同从冻土的裂缝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与血丝。

官员嘴角勾起一丝毫无笑意的冰冷弧度,不再理会,转身大步离开。

窗外的汽笛再次长鸣。

“呜————!”

三十艘战舰喷出巨大的黑色烟柱!船身颤动!那些巨大改造喷雾器的喷嘴缓缓调整角度,对准了遥远迷雾笼罩的海岸线轮廓。

蓝色的“净化剂”在加压罐内汹涌旋转,发出低沉危险的嗡鸣,整支舰队如同出笼的恶魔,带着“科学消毒”的伪善光环,向着另一个“不洁之地”,缓缓加速驶去……

奥古斯塔无力地跌坐回冰冷的椅子,那份盖着金狮印记的屠杀令飘落在地面。

桌上那片冰蓝色纯净晶体,在惨白的顶灯下,折射出如同泪光般绝望的冰冷光辉,将维多利亚留下的救赎蓝图,彻底扭曲成了格伦王国殖民车轮上、最血腥的一道轮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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