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兆这东西,打老辈子起就有了。谁也说不清它打哪儿来,只知道一旦它在你眼前冒出来,准没好事 —— 那串猩红的字会把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及会捅出多大的篓子,原原本本地铺在你眼前。

最邪门的是,它不常驻,一个钟头后准会飘到离你最近的人跟前。就像个催命符似的,在人群里跳来跳去,盯着谁谁就得掂量掂量。

不信邪的人多了去了。前几年邻村有个开货车的,跑长途时眼皮子底下跳出一行血字,说他再往前开三公里,会跟迎面来的油罐车撞上,连人带车烧得只剩铁架子。那司机啐了口唾沫,骂了句 “狗屁”,油门踩得更狠了。结果呢?消防队到的时候,

现场就剩一堆还在冒烟的废铁。

这事儿后来编进了初中课本,配着模糊的事故现场照片。底下用黑体字印着:血兆,当今世界头号未解之谜,其预测准确率 100%。

王小明对这玩意儿不陌生。他当散打教练的武馆里,就有个学员的表哥,当年因为不信血兆,非要跟人飙车,最后连人带摩托冲进了护城河。所以当眼前突然浮起那串猩红的字时,他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这时候的酒局已经闹得不像样了。包厢里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啤酒味,桌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几十个空酒瓶,绿莹莹的,像片倒伏的庄稼。王小明的脑袋昏沉沉的,胃里像是有只手在使劲拧,每拧一下就泛出一阵恶心。

“明哥,再整一箱!” 坐在对面的李胖子把啤酒瓶往桌上一顿,泡沫溅得满桌都是,“你不喝就是不给兄弟面子!”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张磊搂着王小明的脖子,酒气喷在他脸上:“就是啊明哥,咱哥几个多久没聚了?今天不喝到位就是看不起人!”

王小明推开他的手,嗓子干得发疼:“真不行了,再喝就得躺这儿了。”

他这话刚出口,李胖子就拍着桌子站起来,啤酒肚挺着,脸涨得通红:“明哥你这话啥意思?当年你开武馆缺钱,是谁把彩礼钱都挪给你了?现在让你多喝两瓶就摆谱?”

这话戳得王小明眉头直跳。他跟这帮人是发小,当年确实受过李胖子的帮衬。可这跟劝酒是两码事,他今天从下午五点喝到半夜,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我真喝不动了,” 王小明捏着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再喝就得送医院。”

“送医院算我的!” 李胖子把一整箱啤酒 “哐当” 砸在桌上,箱子裂开个口子,绿瓶子滚得满地都是,“今天你要是不喝,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兄弟!”

周围的人跟着敲边鼓,七嘴八舌地劝。王小明看着这群红着眼的 “兄弟”,突然觉得一阵心寒。他想起出门前老婆给他装的醒酒汤,想起她叮嘱 “少喝点,早点回家”,喉咙突然哽住了。

就在他咬着牙想再灌自己一瓶的时候,眼前突然炸开一片刺目的红。

那串字像用血写的,在他视网膜上烧得发烫:

你会继续喝,当你喝第 99 瓶酒,会因为酒精中毒猝死。

你老婆会红着眼把这帮人告上法庭,法官判他们赔一大笔钱。

但这帮孙子早把房子车子都过户给爹妈了,法院查来查去,他们名下连个钢镚儿都没有。法官只能叹着气劝你老婆:“认了吧。”

没了丈夫,拿不到一分钱赔偿,你老婆会被逼疯。

她会天天给这帮人发微信,炖了汤送去,陪他们喝酒说笑,把自己伪装成宽宏大量的样子。等他们放松警惕,她会说 “咱带着爹妈聚聚,这事就算翻篇了”,把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哄到城郊的宾馆。

她会在酒里下**,自己提前吃了解药。那天晚上,除了她,宾馆里的人都会睡死过去。

然后她会抄起水果刀,把劝酒的、起哄的,连他们爹妈、老婆孩子一起,一个不留。

王小明盯着那串字,感觉血液 “嗡” 地冲上头顶。胃里的翻江倒海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想起老婆笑起来眼角的细纹,想起她每次看自己打拳时紧张的样子,想起她昨天还在规划下个月的结婚纪念日…… 那串字里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炸开 —— 老婆抱着他的遗像哭到抽搐,在法院门口被保安架出来,最后拿着刀站在血泊里的样子,

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妈的!”

一声怒吼砸在酒气熏天的包厢里。王小明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踹得在地上滑出老远,“哐当” 撞在墙上。

李胖子还在拍桌子骂骂咧咧,话没说完,就被王小明一拳兜在下巴上。他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似的飞出去,撞在身后的酒柜上,玻璃碴子混着酒瓶碎了一地。

“劝酒是吧?” 王小明的声音像淬了冰,他抓起桌上的酒瓶,没砸,而是狠狠掼在地上。绿玻璃四溅,吓得旁边的人尖叫着往后缩。

“想看着我死?” 他揪住一个刚才喊得最凶的小子,像拎小鸡似的把人提起来,“还想让我老婆守寡?”

那小子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说不出话。王小明没松手,反手一甩,把人扔到李胖子身边。

剩下的人想跑,被他一脚一个踹倒在地。他是市散打队的教练,平时跟队员对练都得收着劲,这会儿没了顾忌,拳头带着风声砸下去,那帮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抱着头在地上滚。

李胖子挣扎着想爬起来,刚抬头就被王小明踩住脸。“刚才不是挺横吗?” 王小明的鞋底碾过他的脸颊,“99 瓶是吧?我现在就让你尝尝 99 拳的滋味。”

他没真下死手,但每一拳都打在肉多的地方,疼得人嗷嗷叫,又伤不了骨头。包厢里的桌子被掀翻,菜汤混着啤酒流成河,酒瓶碎了一地,原本热闹的酒局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劝酒的都该死!” 王小明抓起一个还在发抖的小子,把他的脸按在碎玻璃上,“你们不是喜欢起哄吗?不是觉得劝酒是能耐吗?真把人喝死了,你们赔得起吗?”

那小子疼得直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明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王小明甩开他,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地上的人横七竖八躺着,不是捂着肚子哼哼,就是抱着头装死。他抓起自己的外套,一脚踹开挡路的椅子,走到门口时又停下了。

“从今天起,” 他回头,眼神冷得像冰,“别再叫我兄弟。”

说完 “砰” 地带上门,把身后的鬼哭狼嚎关在了包厢里。

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冷风一吹,王小明才感觉手脚在发抖。刚才那股狠劲退下去,后怕像潮水般涌上来。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老婆半小时前发的微信:“还没结束吗?我给你留了粥。”

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按不出一个字。他蹲在马路牙子上,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突然捂住了脸。

刚才要是没看到那串字呢?他真会为了所谓的面子,一瓶接一瓶地灌下去,直到把自己喝死。然后呢?老婆真的会变成血兆里那个样子吗?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他摸出烟盒,想点根烟,手却抖得划不着火。最后索性把烟盒揉成团,狠狠扔进垃圾桶。

手机又亮了,是老婆发来的:“是不是喝多了?我来接你吧。”

王小明吸了吸鼻子,打字:“不用,马上回。”

他站起身,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气,感觉肺里像被冰水洗过一样。路过那家还亮着灯的烧烤摊时,他停下脚步,给老婆买了几串她爱吃的烤茄子,特意叮嘱 “少放辣”。

回家路上,他给武馆的馆长发了条微信:“明天开始,我想加一节‘拒绝劝酒’的防身课。”

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老婆穿着睡衣从厨房跑出来,眼睛红红的:“你怎么才回?我给你热了五次粥了。”

王小明把烤茄子递过去,没说话,只是张开胳膊抱住了她。

“怎么了?” 老婆被他勒得有点喘,伸手摸他的脸,“是不是喝多了头疼?”

“没喝多。” 王小明把脸埋在她头发里,声音闷闷的,“以后再也不喝了。”

“真的?” 老婆笑起来,捶了他一下,“你上次也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 王小明搂紧了她,感觉怀里的温度驱散了刚才的寒意,“以后谁劝酒,我就揍谁。”

他没说血兆的事。有些恐惧没必要让她知道,他只要守住眼前这个人,守住这个家就够了。

第二天中午,李胖子带着几个人上门,拎着水果牛奶,脸上还带着淤青。

“明哥,我们错了。” 李胖子低着头,声音跟蚊子似的,“昨天是我们混蛋,以后再也不劝酒了。”

王小明靠在门框上,没让他们进门:“东西拿走。”

“明哥你别这样……”

“滚。” 王小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再让我看见你们劝酒,或者给我老婆发微信,就不是挨顿揍那么简单了。”

他 “砰” 地关上了门,把那些人惊愕的脸关在外面。

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线。老婆端着水果走过来,笑着说:“其实也不用做得这么绝……”

“不绝点不行。” 王小明拿起一块苹果喂给她,“有些人,不值得当兄弟。”

他不知道那串血兆会飘到谁眼前,也不知道它会预示什么。但他知道,从昨晚看到那串字开始,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下午去武馆的时候,他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真正的朋友,不会逼你做要命的事。”

底下的学员哄笑起来,说教练今天怎么突然讲大道理。王小明没笑,只是拿起拳套:“今天教你们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把劝酒的人按在地上 —— 别下死手,让他知道疼就行。”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训练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着学员们挥拳的样子,突然想起血兆里那个疯狂的结局。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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