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不再是吸血鬼,所以没有追查,没有公告,甚至都没有一场像样的葬礼。
仅仅只是被校方走了个形式进行埋葬。
毕竟也是,魔盒学院的入学要求也仅仅只是实力,无论任何人,只要年龄和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实力达标,便能入学——
但这也不简单,光是成为“勇者”,就需要花费寻常家庭难以承受的费用。
如果没有足够的天赋,实力便很难达标。即使通过日积月累,实力成功达标了,年龄也早已过了限定范围。
而艾琳娜,在被家里千辛万苦培育成一名刚入门的“勇者”后,便不幸地落入了恶魔和魔人的圈套,被转化为吸血鬼后,又不知被困了多少年……
除开那个记忆中的“家”,唯一能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恐怕也只有“本能”了……
总之,艾琳娜的身份本就是精心编织的谎言,一个在官方记录中早已“死亡”的幽灵。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深交,像阴影一样活着,最终也如阴影般消散。
至于那三个混混的失踪,则是被归咎于司空见惯的仇杀或意外,他们的名字甚至也只能登上报纸的一角。
属于艾琳娜的痕迹,在学院里被迅速抹去。
她的床位很快被清理干净,分配给了一位新生。
名字也从记录着学员数据的册子上悄然消失,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偶尔有见过几面的同学问起,得到的回答也只是含糊的“退学”或“转学”。
只有两个人,被留在了那片无形的,名为“艾琳娜”的坟墓前。
梅尔和莉亚。
梅尔的伤口已经愈合,学院顶尖的治愈魔法和昂贵的再生药剂让她避免了残疾,但那只新生的,略显苍白稚嫩的手,却宛如一根深入皮肉的倒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噩梦般的夜晚。
学院也为她提供了心理疏导,她努力配合着,试图重新融入生活。
但她也总是会下意识地握住自己新生的那只手,也会迅速转移话题,或者干脆沉默。
但却永远也无法原谅,无法释怀——
那个会在她生病时偷偷帮她抄笔记的朋友,但也是那个用利爪撕裂她血肉,给她留下永恒创伤的怪物。
两种撕裂的形象在她脑海中疯狂角力,带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说的……
隔应。
只能说,她无法像悼念一个纯粹逝去的朋友那样去悼念艾琳娜,那只会让她感到恶心和背叛。
如果说梅尔的内心悲伤是浑浊的,掺杂着恐惧、愤怒和挥之不去的疼痛。
那么莉亚则是陷入了一种茫然的沉默。
她是那个唯一没有在物理上受到直接伤害的人,却承受着最为无形的重压。
时常看着梅尔强颜欢笑下的痛苦和偶尔流露出的恐惧,心犹如被揪紧一样。
有时她们也总是忽然想起艾琳娜,那个总是安静地跟在她们身后,会在她们难过时递上一颗糖,眼神温柔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忧郁的少女。
莉亚发现自己无法像梅尔那样明确地感受到愤怒或恐惧,也无法像尹墨那样背负着沉重的罪疚。
她感受到更多的是困惑和一种巨大的,无处安放的失落……
总而言之,她们依然会笑,会学习,会相互之间打闹,会一起去食堂。
但还是很明显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
不知过了多久。
训练场的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与汗水的气息。
在某一片区域内,尹墨正与苏秋白互相对视,进行着对抗前的眼神“示威”。
除了因为某种契机突破,或是遇到某种机缘,对练便是相对容易提升实力的途径。
“开始?”
苏秋白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间短暂的沉默。
尹墨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但他的眼神里却像是蒙着一层薄雾,视线的焦点并未完全落在眼前的对手身上。
很快,他动了,脚步踏地,木制短剑带起一道寒芒,直刺苏秋白面门——
动作精准,迅捷,甚至带着一丝往日没有的……
狠厉。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在意旁观的视线,不再收敛以求“不引人注目”,只是纯粹地,近乎发泄般地挥动着武器。
“铛!”
苏秋白的长剑精准地格开了刺击,剑身传来的力道让她手腕微微一震。
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尹墨的力量和速度,似乎比上次的对练又强了一点,但这力量却透着一种失控的急躁。
尹墨毫不停歇,手腕翻转,短剑划出刁钻的弧线,削向苏秋白肋下。
苏秋白侧身避过,剑锋顺势上撩,直指尹墨持剑的手腕,意在逼他回防。
这本是训练中常见的攻守转换。
然而,就在短剑即将与长剑再次碰撞的瞬间——
尹墨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
苏秋白看得清楚。
他那双原本应该紧盯剑锋轨迹的眼睛,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视线没有在她身上,而是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只有他能看到的景象上——
他不禁回忆起了艾琳娜的遗容,以及那时自己冲动的抉择:
如果那时自己不立刻把“解药”注射进去,而是等莉莉丝……
不,那时最缺的就是时间。
如果不立刻变回人类,学院到时一定会注意到艾琳娜的身份,即使自己的身体真的有什么秘密,但也不能保艾琳娜在那研制的期间不会失控……
“铛——!”
短剑虽然本能地抬起格挡,但动作明显慢了半拍,力道也泄了大半。
双剑交击的声音远不如之前清脆有力,反而带着一种沉闷的迟滞感。
尹墨被震得手腕发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在瞬间褪去血色。
这不是体力不支,苏秋白立刻判断出来,这是心神遭受巨大冲击后的生理反应。
“有破绽!”
苏秋白乘胜追击,剑指面门。
“……”
尹墨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眼神涣散,但握着剑的手依旧不甘地使劲。
她缓缓收剑,剑尖垂向地面,随后轻声叹了口气。
“尹墨。”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量。
“今天就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