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点什么吗？”尹熙然将菜单推向陈冬阳，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不了，谢谢。”陈冬阳摆了摆手，他现在可没心情喝什么咖啡，只想赶紧弄清楚这急转直下的事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在尹熙然和江予心之间游移，“我们昨晚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对吗？墙壁恢复了原状，尸体不见了，而且又出现了新的受害者......”

他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自责与挫败。那种无力感，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心脏。

“失败？”

出乎他意料的是，尹熙然闻言，非但没有露出任何沮丧的神色，反而神色一正。

“陈同学，你怎么会得出这么悲观的结论？”她用吸管轻轻戳了戳杯中的柠檬片，发出一阵清脆的冰块碰撞声，“恰恰相反，我认为我们昨晚的行动，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巨大成功。”

陈冬阳和一旁的尹清乐都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

尹熙然放下吸管，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属于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光芒。

“你想想看，我们昨晚的报警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打草惊蛇。结果也正如我们所见......”

“墙壁被修复，尸体消失。我们可是眼看着警察到来才离开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藏在暗处的凶手，的确拥有着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或许是类似于我的能力，也可能是认知修正、或是单纯的幻术类能力。总而言之，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处理掉那么大一个‘麻烦’。这本身，就是一条价值十足的情报。”

“至于第二个受害者的出现......”尹熙然的语气沉了下来，“这确实是个悲剧，但它同样也暴露出了对手最大的弱点。”

“弱点？”陈冬阳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他太急了。”

这一次，开口的是江予心。她端起面前的白水，轻轻抿了一口，用她那清冷无波的声线，为尹熙然的分析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我们的行动，让他感觉到了威胁。他害怕十几年前的罪行暴露，所以他急了。而一个人一旦急了，就会开始犯错，会留下更多的破绽。他选择用一个新的‘自杀’事件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甚至可能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们示威、”

江予心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陈冬阳的脸上，“以及最后的最后，他为什么要去杀害一个老图书管理员？这可不像之前的事例，那个高三学姐的死亡更像是某种仪式，充斥着一种设计的味道。可这次却反倒给人一种仓促、急切的感觉。我想他一定是迫切的想要斩断所有线索，可殊不知这本身就是一种线索。”

陈冬阳怔怔地听着，这些事情要是给他时间他或许也能想明白，可她们却是能够在极短时间里反应过来，甚至在提出报警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这回事。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下意识地问道，默默的将自己放在了“听从指挥”的位置上。

“很简单，”尹熙然重新拿起那份新闻报道，用手指在“市图书馆管理员”这几个字上轻轻一点，“既然对方给我们提供了新的线索，我们没有理由不去看看。”

“去市图书馆？”尹清乐有些不安地小声问，“可是应该有警察去过了吧......”

“警察只会调查他的人际关系、财务状况这些表层的东西。”江予心淡淡地说道，“他们找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要找的，是死者生前接触过的‘异常’，是他为什么会成为目标的原因。我们需要知道，在过去的一周，甚至一个月里，他去过哪里，见过谁，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而且，他既然是图书馆的管理员，那他大部分的工作时间，都会留在同一个地方。这比调查一个行踪不定的存在要容易得多。”

计划在三言两语间便已敲定。目标，南江市市立图书馆。

陈冬阳看着对面那两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少女，心中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感受。她们的聪慧，她们的果决，她们那种面对死亡与诡异事件时泰然自若的态度，都远远超出了他对同龄人的认知。与她们相比，自己那点想法似乎显得格外幼稚和多余。

可是......

一个更加阴暗、也更加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眼前的江予心和尹熙然。她们在制定昨晚的计划时，难道真的没有预料到这种“打草惊蛇”可能会带来的最坏后果吗？

以她们的智谋和心性，她们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算到了这一步？她们是不是早就料到，为了逼出那个藏在暗处的凶手，可能会牺牲掉某个无辜的人？

陈冬阳的神情变化自然不可能瞒过江予心。

“你好像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江予心放下了水杯，清冷的目光直直地刺向他。

陈冬阳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是在想，我们是不是故意用一个无辜者的生命，来换取调查的进展？”江予心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心思，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被说中心事的陈冬阳，脸颊涨得通红，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容。

“哼。”江予心轻哼一声，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声音平淡地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新闻上说，第二名受害者的坠亡时间，初步推断是在今天凌晨的零点四十分左右。”

“而我们报警的时间，是昨晚的十一点五十分。从警方接到报警、出警、再到抵达现场封锁旧教学楼，前后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在我们报警的同时，甚至在我们还在旧教学楼里的时候，凶手就已经在对第二个目标下手了。”

“这不是打草惊蛇后的报复性灭口，也不仅仅是为了转移视线而临时起意的谋杀。幕后黑手早已心存杀意，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一场连环杀人案。我们的出现，只是恰好加快了其实施谋杀的计划而已。”

江予心的这番话，瞬间击碎了陈冬阳所有的疑虑，也让在场的所有人，对整个事件有了新的更多的认知。

“等一下......”尹熙然的反应最快，她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如果江同学的推论成立，那就说明......”

“没错。”江予心转回头，目光依次扫过众人。

“那个掩盖旧教学楼秘密的人，和那个制造第二名受害者自杀的人......”

“或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