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典籍库那无边无际的黑色石质书架寂静如墓,维多利亚·金盏花——此刻这纤尘不染的躯壳下奔流着伊卡那焦灼的生存渴望——如同一位被硬生生拖进嘈杂牲口市场的公主,立在凝固的星光之中。

悬赏金——那冰冷而诱人的数字,220磅!在她意识里投下强烈的光斑,像最粗俗的金币反光,暂时压倒了意识深处对污秽信息的本能抵触。

“为了那点散发着铜臭的黄白之物……竟要亲阅这等污秽……” 维多利亚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屈辱的低沉回响在寂静的空间,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那份悬浮的深靛蓝色通缉卷轴,仿佛那是一条即将被强行塞入口中的、带着泥泞的蚯蚓。她戴着小巧蕾丝手套的右手僵硬地抬起,指尖在虚空中一点。

命令既出。

嗡!嗡!嗡!

前方沉寂的黑色书架深处骤然躁动起来,像捅了马蜂窝,几份材质斑驳、形态扭曲的“书卷”带着令人牙酸的破风声和混乱的流光,如同被无形的钩子粗暴地拽出,跌跌撞撞地朝维多利亚飞来。

它们旋转、碰撞,边缘刮擦着凝固的星光微粒,留下混乱的残影,最终,一份由泛黄羊皮、碎裂报纸、模糊画像强行粘合的巨大“杂烩书页”在维多利亚面前哗啦一声展开,上面残留的信息像未干透的污水,散发着浓烈的廉价酒气、血腥味和地下交易的腐烂气息。

“呜……” 维多利亚,意识深处属于她本尊的那部分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饱含厌恶的呜咽。她那张完美的小脸第一次出现了类似“生理性反胃”的细微抽动。

但她强行压制住了净化掉这份垃圾信息的冲动,冰蓝眼眸如同锋利的解剖刀,带着一种“要捏着鼻子从腐烂鱼内脏里找出珍珠”般的极致冷酷和专注,刺入那些混乱的影像洪流之中。

运河驳船区的阴影, 混乱的信息流冲向她,污水与垃圾漂浮的墨绿色河水……湿冷发霉的破木板房……刺鼻的烂鱼腥臭和劣质烧酒的辛辣味纠缠在一起,扑面而来。

一个身材粗壮、穿着破烂男孩模糊的身影,正蹲在油汪汪的石阶角落,发狠地从一堆丢弃的鱼肠垃圾里抠着一点点带着血丝的肉渣塞进嘴里,然后被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烂拖鞋狠狠砸中后背,耳边是醉醺醺男人的辱骂嘶吼。

饥饿、铁锈、寒冷、斥责——这是烙在巴顿·格里姆斯意识底层的、冰冷的童年印章。维多利亚的意识过滤着这肮脏的画面,只觉得鼻腔里那股腐烂腥气挥之不去。

铁匠铺的火与铁, 影像切换!酷热逼仄的空间里,空气灼热得扭曲。

少年的巴顿赤裸着汗流浃背的精壮上身,肌肉在炉火映照下如同烧红的铜块。他抡着沉重的大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向铁砧上烧得发白跳跃的金属坯。

每一次砸击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和飞溅的火星,汗水流进眼睛也顾不得擦。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师傅叼着廉价烟卷,时不时用脚尖踢他催促,沙哑着嗓子喝骂他“没吃饱饭吗蠢货”。

高温、重压、噪音、服从或愤怒——这是锻造他坚韧身躯和固化情绪的熔炉。维多利亚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噪音热浪,眉峰蹙得更紧。

撕裂与焊接的剧痛,最恶心的部分来了!,画面猛地一阵剧烈的摇晃和爆炸般的白光,接着是凄厉非人的惨叫。

熔炉炽热的金属液如同失控的火蛇喷溅,狠狠泼在巴顿强壮的右臂上,皮肉瞬间化作焦炭、骨骼碎裂!模糊的、充满消毒水和腐烂气息的画面——贫民窟地下诊所甚至称不上诊所,昏暗灯光下,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正用沾满油污的扳手,将一个粗糙不堪、布满铆钉、连接处还在渗漏浑浊蒸汽和黑黄机油的金属狰狞手臂结构,粗暴地连接在他臂膀的断裂神经上。

那种硬生生嵌入肉体、撕裂神经、强行拧合骨骼与金属的痛苦……仿佛能跨越时空,直接冲击维多利亚的感知。

伴随着这绝望痛苦的,还有一个模糊、带着哭腔的女人背影消失在诊所门口,和一个工头模样的家伙丢在地上的几张脏污钞票的特写。被背叛、被抛弃、被强行“改写”,巨大的痛苦和不公化作了最深沉的怨恨燃料。

维多利亚强行从那些暴戾、血腥的信息流中剥离出一个不起眼的片段——某个嘈杂混乱的酒馆,画面背景布满醉醺醺晃动的人影和刺耳的音乐盒噪音。

变异的巴顿·格里姆斯正咆哮着挥动那只可怕的大号金属义肢,将一个挑衅者砸得血肉模糊。

但当吧台后面一个矮个子酒保恼怒地抓起一支高压蒸汽喷枪,用来清理吧台顽固污渍的,朝着闹事的区域呲呲喷射出高温蒸汽时……

巴顿那张凶悍的脸上,在那被酒气和愤怒染红的眼睛深处,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如同受惊野兽般的慌乱。

他那只强壮的金属义肢下意识地、微不可查地挡向自己颈部完好的方向,脚步向后趔趄了一下,甚至试图拉开和喷枪白雾的距离。

尽管这动作瞬间被更狂暴的怒气掩盖,但维多利亚敏锐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这一丝“弱点”的闪光。

高温蒸汽?不……是针对颈部脆弱部位的未知、高穿透性流体冲击产生的本能防御退缩。

在一堆充斥着暴力、酒精的画面垃圾深处,维多利亚还“打捞”到几段极其廉价的信息。

某个狭小的、充斥汗臭和霉味的简陋房间里,可能是某个码头仓库小隔间,变异的巴顿·格里姆斯正捧着一个边缘卷曲的廉价锡盘,里面盛着厚厚一层油腻得发亮的……粘稠的、深褐色的糊状物,上面似乎胡乱地插了一根粗面包棍。

他正用左手仅存的几根还带着油污的手指,粗鲁地蘸着那玩意儿,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旁边地上倒着一个空瓶,标签上是模糊的廉价烈酒字样——“深根盘”,一个充斥着劣质营养和强效廉价镇静剂的、在下层工人中臭名昭著的垃圾食品品牌。

另一份信息则指向他常去的、位于运河区某个鱼腥冲天的小巷子里的地下小赌档——不是为了赢钱,记录显示他几乎输光,而是在那混乱的环境和劣质烈酒的麻醉下,能暂时遗忘植入体带来的无休止痛苦和屈辱。

维多利亚猛地合上,或者说用意志强行封闭了那份污秽的“杂烩卷轴”。她感到一阵源自灵性层面的恶心眩晕。

那些混乱、血腥、恶臭的信息就像刚刚被强灌了一口下水道污垢。

“够了!” 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因忍受极限而出现的波动,“运河旧区17号货仓……深根盘……地下赌档……还有那个……廉价的喷枪恐惧。”

她深吸一口典籍库冰冷的空气,试图冲淡那股残留的、如同廉价机油混合着鱼腥和尿骚味的信息污染余味。

那份深靛蓝色的通缉卷轴最后闪烁着冰冷的坐标光芒,运河旧区17号货仓。地点名称下方,还闪过一个符号——船锚号仓库的侧影,破旧但结构清晰,得益于卷轴上链接的、精准如工图的旧货仓结构扫描投影。

冰蓝色的眼眸转向那份精准的结构扫描图,如同猎人最后一次校准陷阱的位置。

那里面残留着关于巴顿混乱一生的信息——底层驳船的污秽阴影、铁匠炉的炙烤捶打、被灼烧撕裂再被粗糙金属焊接的痛苦、被欺骗背叛的屈辱、对颈部未知威胁的恐惧、以及对劣质安抚品和混乱麻醉的廉价依赖——都被维多利亚那双冰冷而高效的眼眸,强行榨取、过滤、转化为最冷硬的情报颗粒。

生存的压力、萨莉的需求、那扇破门的修复费……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这具躯壳。她纤细的指尖点在扫描图上那个“船锚号仓库”的精准坐标点上。

“这笔‘垃圾清理费’,得落在……那个会走的、还在运河区船锚号仓库里发霉的破烂人形零件上。” 维多利亚的声音带着一丝终于确认猎物后的冷酷与疲惫,如同终于锁定了要拆卸替换的故障齿轮型号。

清冽的声音在寂静的星辰书架间回荡,宣告着一场精准冷酷的狩猎即将开始,要不是洁癖在作祟,维多利亚要把他全家都给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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