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在说教皇阁下么？根据教典您....”男孩突然对那个名字有了反应，不过他慢吞吞的话语被老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好了，小家伙，老夫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听从谁的指挥，但只要你还在老夫的地盘上，你就得听从老夫的命令，明白了吗？在这片土地上，老夫的命令就等同于神裁！”老人幽幽地说着，先前的愤怒一扫而空，眼眸不屑地望着面前毕恭毕敬的少年，高傲中带着无形的威严。
“...在下明白。”
“还算听话，哼，威尔，别睡了，给我们的小家伙讲讲吧，关于我们这边的情报，美第奇家的小家伙，你可要自己听好了！”
“哎呀，我还没休息够呢。”金发的青年挠了挠头，带着笑意睁开了双眼，也朝少年投来了好奇般的目光，显然之前的对话，他也一直在偷听。
“那么，安德鲁小兄弟，你想知道些什么呢？”威尔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
“...可以告诉在下，那几位未经公爵大人允许，私自在这里进行魔女狩猎活动之后，反而失踪的那几位审判官的信息吗？”里安玉石般清澈的琥珀眼眸紧紧望向青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之后，给出了自己的询问“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嗯，小兄弟你倒是很会抓住要点，”青年望着眼前的少年，露出赞赏的笑容，“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父亲大人之前应该说过，那几个私自行动的审判官，是圣廷那边委托他们的线人在这边临时招募的队伍，并且根本没有通知我们就去行动了，还真是厉害，那边的人居然能完全瞒着我们，海在我们的土地上进行狩猎活动，呃....至于结果的话，只能说，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抓到那个魔女，用她的首级，然后为那几位勇士带去几束鲜花，并献上祈祷吧。”
他说这话时眼中却看不出不满的意味，甚至可以说装着满满的敬意，或许他也觉得比起条条框框，抓住那个祸害一方的魔女更重要吧。
“而我们唯一知道的是...那几个审判官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下落...恐怕凶多吉少，”威尔说到此处，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说罢再度看向里安，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不少，“所以，还请你不要贸然行动，我们再也禁不起损失了。”
吓唬孩子未免不太妥当，但是这等生死存亡的事情还是需要严肃一些才行。
“...威尔先生，你们掌握的也只有这些吗？”里安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追问道。
“倒确实还想起一个细节，圣廷那边告诉我们，他们似乎是接到了有人举报才组织了狩猎团展开行动的，而举报者似乎是两个壮年男子。”威尔的眼眸似因回想什么猛然一颤动，他眯起眼睛，应该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只是那边并没有告诉我们他们的长相以及现在在何处...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也逃离边境地带了。”
“看来在下来晚了。”里安的脸色稍微变了变，没想到那么重要的线索居然和自己失之交臂。
当然，他并不知道有时候命运之神会有恶趣味的时候。
“对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负责接受举报的人，是代号人偶大师的审判官——‘格兰·阿克赛斯’，他有一个弟子和仆从，是名为提亚的小女孩，她也参与了这一次行动，他们两人居住在离冷港镇最近的城市，费蒙市，格兰先生是那里家喻户晓的人偶工匠...”
“在下也有所耳闻，格兰先生作为审判官的事迹在审判庭内部也是赫赫有名。”里安的双瞳好似有些憧憬地微微放大，轻声说道，“他不光在雕刻人偶方面造诣颇高，也十分擅长狩猎魔女，在下也为成为他那样强大的审判官而在努力着。”
“还真是有志气的孩子啊，好！”老人好像人听到了有意思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格兰那家伙也为他的狂妄付出了代价，你可不能学他这一点。”
“我会的。”里安顺从地答复道，像个听话的好孩子，“对了，公爵殿下，威尔先生，在下还想知道一点——那个吞噬者的模样，你们可有耳闻？”
他眉头紧锁，像是在等待着宣判那样，用那强装平静的目光催促着对方回答。
“很抱歉，拜格兰那个混账所赐，对于吞噬者，我们不光是连她的长相，她的出没地点，还有杀人方法这些通通一概不知，他作为离这个镇子最近的审判官，本应该听从老夫的差遣，在向我们汇报完关于魔女的情报之后再做行动，可非要一意孤行，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却只等到了老人那略显疲惫和歉意的答复，伴随着公爵饱经风霜般的话语落下，沉默在这个狭小的车厢里蔓延开来，唯有车辙滚过凹凸不平的泥泞道路发出的颠簸时不时提醒着他们时间仍在流逝。
几乎是最糟糕的局面，伴随着那几位知情者下落不明，情报网完全断开，让人不免觉得恍若无头苍蝇般乱飞。
不单单是连吞噬者的事情都搞不明白，更别提关于那个疑似‘白皇’的气息了。
里安从未像现在这般迷茫，他明明来的时候做好了迎接宿命的准备，可如今却觉得自己像是遭到了戏弄，他转头望向车外遥远无际的旷野，火红的光辉照耀在他苍白的面孔上，藏匿于那双琥珀双瞳中，静默地燃烧着，倒也使得他的眼眸与残阳一般落寞又冰凉。
“那...威尔先生，”里安忽地回过身，如同下定了决心那般，把那个在意了太久的问题抛了出来，“您的妻子她..”
“嗯..？”
恰好此时里安不经意间注意到了车窗之外那艳丽的景色变化速度慢了下来，坐在少年对面的公爵也好像感应到了什么，老人带着根本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敏捷起身来到窗边，将脑袋微微探出，微眯眸子看向了前方。
“怎么了？父亲大人。”威尔没有理会少年的问题，见老人这般，不解地问道。
“是信使....”老人喃喃说道，那双眸子却在看清楚来人之后猛地睁大，“从他们的打扮来看...是圣廷那边的！”
闻言，里安也瞬间怔怔地愣了愣....没想到这个时候教会那边居然还派人来了？
是援军....还是什么？
难道是苏尔缇娜的消息？
明知道这不太可能，但少年还是不免有那么一丝期待。
他下意识地将那枚放在桌上许久的审判官徽章收了起来，徽章在阳光下直射那么久也总算有了点温度，里安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好，如同对待着珍贵的宝物。
可又在触碰到大衣之下的口袋里另一枚冰凉的徽章时不由得颤抖了小许，随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它握在手中，那个小物件明明凉得刺骨，但他却像是握住了另一个女孩的手，让少年心中的不安逐渐平息了下来。
老人和青年已经走下车后，半晌，里安这才慢吞吞地放下那个小东西，轻悄悄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带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模样走下车。
“安德鲁小兄弟！”老人似乎是依旧在和对方交谈着，威尔见他终于来了，脸上却浮现出与方才完全不相干的兴奋笑容，“看来，主还没有放弃我们这群迷途的羔羊。”
“威尔先生...？发生什么事了？”里安悄悄凝视着他的表情，虽是诧异，但没有明晃晃地表现出来。
“坏消息是，我们可以确认那几位审判官都遭遇了不测....”
这段话让里安的心情仿佛再度堕入冰窟之中，然而青年却像是预料到了他的这幅反应那样，嘴角的弧度翘得更高了，故作神秘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激动。
“至于好消息...格兰先生还没有死！他从那个魔女的手下活下来了，正在从千里之外的圣都回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这里，等到他归来，所有的真相必将水落石出！”
“真的吗！”里安的声音颤抖着，攥住胸口十字架的手不由得紧的发白，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来的，他就像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这颗来之不易的稻草。
“千真万确。”结束谈话的老人也走了过来，“圣廷的使者让我们准备好迎接他的到来。”
太好了...还有希望。
“安德鲁殿下！”
正当里安再度燃起希望之时，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在里安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个声音让他稍微有些陌生，明明就是记忆之中清亮又调皮的少女音色，可好像又带着某种非人的空灵。
回过头去，只看见那个气喘吁吁的绿发少女脱力的模样，她呼吸急促，面庞的红晕清晰可见，直到这时他才着眼观察着眼前这个少女，她的气质好像经过了蜕变，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光是盯着都让人呼吸好像要停滞。
但平常总是大大咧咧的她，此时眼神里却透露着与她气质不符却又显而易见的焦急。
“克罗艾小姐，你怎么来了？”
“伊莉丝她...不见了！”
而接下来少女那道空灵而慌乱的话语，却开始冲击着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