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帮忙划船吗？”阿德里安伸手去接船桨。
玄真手腕一翻，竹杖轻轻一挑，船桨便从阿德里安指尖溜走，重新落入自己手中。
“你划船，和我划船，不一样。”玄真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阿德里安嘴角抽了抽：“……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像个人一点？”
玄真轻笑一声，竹杖点水，小船如箭般向前滑去，雾气在船身两侧分开又合拢。
“若非火种事关重大，维罗妮卡又特意嘱托，我可懒得与这世俗沾染过多因果。”
阿德里安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既然你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去改变些什么？或者……至少做点什么？”
玄真的动作未停，目光依旧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雾气，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世上一切自有定数。别人爱争爱抢，到头来，不过是为欲望所驱使，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清心寡念，来得安静潇洒。”
阿德里安皱眉：“所以你就只是看着？”
“看着又如何？”玄真反问，“你走你的路，我观我的道。你求变，我求静，何必强求一致？”
阿德里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摇头：“我还是无法认同。某种程度上，你也是在逃避。”
玄真唇角微扬，竹杖轻点水面，铜铃终于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如风吟般悠远。
“那你便走出自己的路啊。”他淡淡道，“我本就不用你认同我。”
小船继续前行，雾气渐散，远方的孤岛轮廓渐渐清晰。黑色的礁石如巨兽的獠牙，海浪拍击的声音隐约传来。
阿德里安望着那座岛，忽然觉得，或许玄真带他来这里，并非只是为了火种。
小船无声地停在了岸边，玄真收回竹杖，转头看向阿德里安。
“地方到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这是个远离世俗的好地方。在你走出自己的路之前，就好好体会一下做‘人’的感觉吧。”
阿德里安皱眉：“难道我之前没有做人吗？”
玄真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起青竹杖，点在他的胸膛上。
刹那间，熟悉的扭曲感袭来，周围的景象如被搅浑的水面般模糊。等阿德里安再度看清时，他已经站在了岛上，而玄真和小船早已消失不见。
“啧，又是这样。”阿德里安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环顾四周，茂密的丛林遮天蔽日，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没有食物，没有干净的水源，甚至连火都没有。更糟的是，火种的侵蚀让他无法使用混沌力量，连伤口再生的能力也被抑制了——现在的他，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一只猛兽就能要了他的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莉维娅送给他的匕首还别在腰间。
阿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挑了一根笔直且粗细合适的树枝，用匕首削尖，做成简易的标枪。人类在野兽面前最大的优势，就是投掷武器带来的安全距离。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需要担心狼群，但现在，他必须谨慎行事。
天色渐暗，他必须在日落前找到食物、水源和安全的庇护所。
他沿着水声前行，很快发现了一处清澈的小溪。溪边，一只健壮的成年公鹿正低头饮水。
“运气不错。”阿德里安嘴角微扬，缓缓蹲下，隐藏在灌木丛中。他握紧标枪，屏息凝神，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距离足够近了。
他猛地起身，全力掷出标枪！
“嗖——！”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支标枪从对岸的树丛中飞出，精准地刺入公鹿的侧腹！
阿德里安瞳孔一缩——“有人在！”
他的警惕心瞬间拉满。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孤岛上，遇到同类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对方显然比他更熟悉这里的环境。但眼下，他别无选择，只能尝试接触。
他缓缓走出灌木丛，目光锁定在对岸的阴影处。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后现身。
阿德里安呼吸一滞——那不是什么人类，而是一只直立行走的巨狼！
对方身高超过两米，肌肉虬结，浑身覆盖着浓密的灰黑色毛发，但不同于野兽的杂乱，他的毛发显然经过精心打理。金色的兽瞳在阴影中闪烁，带着审视的意味。
阿德里安迅速评估着局势：虽然无法使用混沌力量，但他的身体素质仍远超常人，真要打起来，未必会输。
狼人没有立刻攻击，而是歪了歪头，鼻翼微动，似乎在嗅探他的气味。
阿德里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饰品上——骨制的项链、打磨光滑的兽牙耳坠。这些装饰品绝非独自生存的人会花时间制作的，它们的作用只有两个：吸引异性，或者彰显地位。
“所以……这里有一个狼人部落？”阿德里安低声自语。
狼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锋利的獠牙。
“外来者，”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野兽般的粗粝感，“你猎鹿的姿势，像瘸腿的旱獭。”
### **初次相遇**
阿德里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对方似乎没有敌意。他试探性地开口：“你是……狼人？”
虽然关于狼人和吸血鬼的传说流传已久，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眼前的生物浑身散发着野性的气息，肌肉线条分明，金色的兽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雄性的角度来看，这家伙甚至有种粗犷的帅气。
狼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獠牙：“我叫灰爪。怎么，第一次见狼人？”
阿德里安点点头：“看来你不是第一次见智人？”
“这几十年，偶尔会有商队来这里做些买卖，所以见过几次。”灰爪说着，走向倒下的公鹿，拔出标枪，随意甩了甩上面的血珠，“这猎物就给你吧。比起我，你一个人恐怕更需要食物。”
“万分感谢。”阿德里安松了口气，心中对灰爪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灰爪上下打量着他，忽然说道：“你要不来我们部落？不是我说，这附近还是有些难缠的家伙的，你一个人怕是活不了几天。”
阿德里安有些惊喜，但仍有顾虑：“可以吗？你们该不会把我吃掉吧？”
灰爪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厚实的爪子重重拍在阿德里安的后背上，差点让他一个踉跄。
“你想什么呢？哪有那种待客之道！”他的笑声浑厚而真诚，不带一丝虚伪，“我们狼人虽然吃肉，但可不吃人！”
阿德里安被他的直率感染，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灰爪的善意毫不掩饰，就像他的力量一样纯粹。
“那就打扰了。”他点头答应。
灰爪满意地哼了一声，单手扛起公鹿，另一只手随意地挥了挥：“跟紧点，别走丢了。这林子里的路，可不是你们人类能轻易摸清的。”
阿德里安握紧标枪，快步跟上。
随着深入丛林，周围的光线逐渐被茂密的树冠遮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草木的清香。灰爪的脚步轻盈而稳健，仿佛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你们部落有多少人？”阿德里安边走边问。
“百来号吧。”灰爪头也不回地说，“不算大，但足够自给自足。”
“你们……和人类的关系怎么样？”
灰爪耸了耸肩：“不怎么样，也不坏。我们不喜欢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但也不至于见人就咬。”他侧过头，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除非你先动手。”
阿德里安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蠢。”
灰爪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没过多久，前方的树木逐渐稀疏，一片开阔的空地出现在视野中。错落有致的木屋和兽皮帐篷环绕着中央的巨大篝火堆，空气中飘荡着烤肉的香气和隐约的谈笑声。
几个狼人孩童正在空地上追逐打闹，见到灰爪后立刻兴奋地围了上来。
“灰爪！你带猎物回来了？”一个幼崽蹦跳着问。
“不，这是客人带来的。”灰爪咧嘴一笑，指了指阿德里安。
幼崽们好奇地凑近，鼻子抽动着嗅闻阿德里安的气味，其中一只甚至伸出爪子轻轻戳了戳他的腿。
“他闻起来……不一样。”幼崽歪着头说。
灰爪大笑：“当然不一样，他是人类！”
阿德里安看着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其中一只的脑袋。幼崽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看来他们挺喜欢你。”灰爪满意地说，“走吧，我带你去见长老。”
阿德里安点点头，跟着他朝部落中心走去。
或许，这座孤岛上的生活，会比他想象的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