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仁一把拉过傅春秋，带着他往自卫局外面走。

“佟……佟仁，我们要去哪里？”

“四处转转。”

佟仁将手机递给傅春秋，傅春秋不解其意，但还是接了过来。

“认识吗？”

“‘佳音’手机。”

傅春秋看着掌心的手机，在手机背面的标签上写着手机的型号与指标，手机表面略有磨损，但并无功能性损坏。

这是如今参商星正流行的手机样式，他不明白佟仁将之递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这部手机的拥有者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手机的拥有者，是手机生产商的拥有者出了问题。”

傅春秋眉头一皱，如果没记错，这一型号手机的生产商是参商星‘飞鸟’通讯设备集团，作为参商星无线电设备领域的领导者，除了民用通讯设备外，还长期为参商星军队提供通讯设备。

“昨天晚上，飞鸟通讯的老板许奇被人绑架了。”

“在长桂？”

见佟仁点了点头，傅春秋心中一惊，飞鸟通讯的老板在长桂遭人绑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下意识以为是沈星河干的，但在情况未明之前不能作出断言都为时尚早。

知道傅春秋不明所以，佟仁见四下无人，找了棵树靠着，手里拿出了一盒‘空苍’，取出一支抽了起来。

“四名保镖被当场打死，现场留的是这个。”

佟仁递给傅春秋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红色的袖标，上面有着‘RRR’的字样。

“这是？”

傅春秋眉头一皱，不会这么巧吧？

“赤辉团（Red Radiance Regiment）的袖标，半个月前星河火车站开枪的也是这群人。”

佟仁轻描淡写的几句言语立时唤醒了傅春秋半个月前的记忆。

这个赤辉团全名为赤色光辉团，是抵抗组织参商星人民阵线下属的激进组织，口号为革命（Revolution）、反抗（Resistance）与复兴（Revival），是对北极星和参商星发动各类袭击的常客。

半个月前，赤辉团的四名成员在北极星首都星河市的火车站对人群进行扫射，造成24人死亡，42人受伤。

由于北极星人持枪率高的离谱，这四个人被反应过来的北极星人当场击毙。

如果在场的北极星人没有用武器反击，而是等待官方赶到现场，那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四个袭击者身上都带着炸弹，在他们引爆炸弹之前将之击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由于赤辉团宣布对这一袭击负责，作为回应，北极星将关押在监狱的参商星人阵创始人之一的高才活剥了皮，做成干尸吊在星河市的路灯上，至今还没有摘下来。

没想到这才半个月过去，赤辉团又在参商星搞出这么一宗大案……

“对方的要求是什么？”

傅春秋打量着佟仁，既然是绑架，那肯定会开出条件，要是一开始就抱着杀人取命的想法，大可以当场把人打死，没必要将之劫走，这会徒增许多风险。

“释放关押在参商星的五十四名人阵成员以及五千万赎金。”

“赎金？”

释放人质这一条，傅春秋倒是能够理解，毕竟赤辉团绑架人质肯定有政治目的，但索要赎金未免与政治目的不合……

“人阵也是人，也得咧着大嘴吃喝，没有钱能行吗？”

“别把这群天天将革命挂在嘴边上的人想的多么高尚，他们过去在北极星打游击的时候，没吃没喝就冲出来抢劫老百姓，为了怕人知道，当场就把人打死，然后说是北极星独裁政府的暴行，要是给人跑了，就说抢劫之类的都是北极星独裁政府的抹黑，这种事情我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面准备拿钱赎人，一面准备武力救人。”

傅春秋微微摇头，不认可这种做法。

以赤辉团历次所作所为来看，只怕交给他们钱，他们也不会放人，到最后只怕还是得武力解决。

“那五十四名人阵……”

“想都不要想，没有人会和恐怖组织谈判。”

佟仁目光微微一斜，傅春秋察觉到他眼神中流露的冷血。

“飞鸟通讯和北极星这头有很多合作，许奇也是在世界大战期间就主动与北极星交好的大商人，我们不能看着他丧命，但也不能因为这些就什么都答应下来。”

傅春秋沉默不语，佟仁讲述的情况是实情，尽管难以被普罗大众接受。

当普通民众遭人劫持，劫持者试图以此与政府谈判，政府是绝对不会因为顾忌民众的生命而答应任何条件的。

换言之，政府宁愿接受民众被杀的结果也不会选择妥协，想要让政府投鼠忌器是不可能的，除非能够拿出足够多的‘重器’作为筹码……

其实许奇从被绑架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可以被视作一个‘期货死人’了。

“不过该救还是得救，不然会让那些与我们合作的人寒心啊……如果不是为了保命，谁也不愿意背负炎奸的骂名。”

傅春秋心中微有波澜，佟仁这话说的并不全面，有许多参商星人并不是为了保命才选择与北极星合作的，而是为了从中获取利益。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自己这种人……

看着佟仁抽完一支烟后缓缓站起，傅春秋不由得寻思起来。

赤辉团在参商星的土地上绑架了参商星的商人，向参商星政府提出条件，要求赎金以及释放被参商星关押的54名人阵成员……

照理说，这件事情应该轮不到联合总部介入……更轮不到佟仁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插手介入……

不过一想到之前一辆警车被炸都会惊动佟仁，傅春秋也对此见怪不怪了。

“走吧！给你介绍几个人！”

佟仁把傅春秋塞进路边的汽车里，这辆汽车看上去异常破旧，与其说是保管不善，倒不如说这就是从二手市场倒腾的旧车，只不过还能开，至于品相什么的，北极星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堂堂联合总部第十联络处副处长就开这种车吗？

傅春秋见此情形，只觉得自己开着奔马520这种车行驶在大街上充满了讽刺……

汽车里面不是空无一人，除了从前面挤进来的傅春秋和佟仁，在汽车后排坐着两个神情冷漠的男人。

他们一个是面带愁苦的玩家，一个是凶相毕露的旧民，身上没有任何标志物，完全无法判断其身份。

“我来介绍一下，这二位是……”

还没等佟仁说完，面带愁苦的玩家已经开了口。

“北极星，计未成。”

一旁的旧民见状，凶相稍有收敛，伸手说道。

“北极星，沈销。”

“参商星，傅春秋。”

听傅春秋报了姓名，沈销点点头。

“我听说过你。”

傅春秋和沈销握了手，他察觉到对方掌心凹凸不平，都是陈年老伤。

但那名叫做计未成的北极星人却始终没有伸手，目光打量着傅春秋，犹如注视着一具尸体。

傅春秋不解其意，只觉得对方的眼神过于奇怪。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北极星人缺乏社交礼仪本就是寻常事，犯不上介怀这种小事。

“傅春秋，资料上说你曾在监察保卫局任职。”

傅春秋微微一愣，原本伸出的手不由得垂了下来。

这段时间身边的人称呼他无不是加上他的职务以示尊敬，很少有人对他直呼其名，不过名字这种东西本就是被人叫的，他也不介意别人对自己直呼姓名……

只是……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提起这个……

对方所用的称呼配上询问的问题……似乎有审问自己的意思……

他目光微微侧向佟仁，不知这是否出自这位联合总部第十联络处副处长的暗中授意。

“那你知道老钟计划吗？”

傅春秋心中一震，没想到对方会问这样的问题……

计未成依旧凝视着傅春秋，似乎要通过他的脸色变化来判断一些事情。

但傅春秋是受过训练的人，虽然心中惊讶，但面色却依旧如常，脑海中飞速闪过诸多想法。

他侧目看向计未成，微微摇头。

“在北极星工作的时候听说过，但不清楚具体情况。”

傅春秋虽然是老钟计划的成员，但他没有否定对方的话，因为他在北极星工作的时候确实在和同事以‘局外人’的身份讨论过这个词，虽然那并非正式的讨论，但计未成既然看过他的资料，只要有心也必然可以查找到他过往的言论。

涉及到自己的老钟计划名单并没有暴露，因此北极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过去的十年里早就对自己发难了。

只要不涉及关于老钟计划的具体内容，自己过往的所有经历都可以实话实说，哪怕是曾经和身边人讨论过老钟计划这种事也可以直接告诉对方。

计未成没有继续说下去，傅春秋察觉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这失望转瞬便汇入那古井无波的眼中，犹如深渊一般继续注视着傅春秋。

“哎呀呀！我说‘计计’啊！老钟计划都被粉碎多少年了！当初监察保卫局那批人早就被抓的一干二净了！你要知道具体的事情，问我们两个还不如直接去问‘洋基佬’，这事情可是他经过手的。”

佟仁哈哈大笑，一脚猛踩油门，汽车顿时冲了出去。

傅春秋急忙抓住车顶前扶手，防止脑袋撞在玻璃上。

北极星人开车一向是不守规矩的，不是急停就是猛冲，稍有不慎就会让你的头和前车窗来一个亲密接触。

在他们眼里汽车只是一种消耗品，既不是值得炫耀的奢侈品也不是需要妥善保管的耐用品，完全不会爱惜。

傅春秋目光瞥向后视镜，见计未成依旧面露苦相，但眼神却始终不离自己后脑，心中已经将对方纳入了‘警惕名单’。

这人似乎有针对自己的意思，今后必须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