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萦绕的深渊之力尚未完全平息，如同活着的黑暗，在皮肤下游走，发出满足的嗡鸣。塞拉菲娜、伊拉、卡珊德拉——这三个刚被埃莉诺“捡”回来的影子，此刻像破碎的布娃娃，被束缚在冰冷的铁架上。

她们的眼神，那曾燃烧着对索恩狂热忠诚的火焰，在深渊的啃噬和契约的反噬下，只剩下灰烬般的迷茫和痛楚的余烬。

“名字给了，命也留了，”我的声音在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与刚才操控深渊时的冷酷截然不同。“接下来，看你们自己了。饿不饿？”

塞拉菲娜猛地抬头，那双曾像淬毒匕首的眼睛里，此刻交织着痛苦、屈辱和一丝难以置信。

她似乎想从我的语气里分辨出陷阱的轮廓，但深渊之力造成的伤口还在隐隐灼痛，契约烙印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嵌在灵魂深处。她最终只是咬紧了下唇，倔强地扭开了头。

伊拉则瑟缩了一下，像受惊的小兽。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塞拉菲娜，又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卡珊德拉依旧低垂着头，焦黑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她的虚弱和混乱。她们习惯了命令、鞭打、非人的折磨，一句简单的“饿不饿”，反而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看来都不饿。”我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转向角落的阴影。斯露拉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站在那里，红发垂落，掩盖了所有情绪。刚才的审讯，她从头到尾只是看着，空洞的眼神里没有波澜，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你呢？斯露拉。”

她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枯叶。过了几秒，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地牢的湿气吞没的声音响起，“……主人。”

这声“主人”依旧机械，但比起最初纯粹的恐惧驱动，似乎多了一丝…茫然？深渊之力在她体内种下的种子，似乎正在缓慢地发芽，蚕食着玛格丽塔留下的精神废墟，却又未能建立起新的秩序。我满意地勾起嘴角，这比预想的有趣。

“埃莉诺，”我唤道，“给她们弄点吃的。清淡些，她们现在经不起油腻。”

“是，莉莉丝大人。”埃莉诺优雅地躬身，灰蓝色的眼眸扫过铁架上的三人，带着一丝了然和玩味。她转身离去，裙摆拂过潮湿的石阶，无声无息。

食物很快被送来，是简单的麦粥和清水。埃莉诺将碗放在她们面前的地上，动作带着精灵特有的疏离感。

塞拉菲娜盯着那碗粥，眼神复杂。饥饿是本能，但接受敌人的“施舍”似乎又是一种背叛。伊拉则犹豫地伸出手，又触电般缩回，偷偷看我。

“吃吧，”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语气尽量放得平和，像是在对普通人说话，“有力气了，才能想清楚事情。比如，你们的主人，在你们任务失败、生死未卜的时候，会不会派人来找你们？或者，直接当你们已经死了？”

我用的是“主人”，而非“索恩”，刻意模糊着那个名字带来的心理枷锁。

卡珊德拉的身体剧烈地一震，猛地抬起头，眼中那残余的狂热被一种尖锐的痛苦取代。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她用信仰勉强维持的幻象。塞拉菲娜的脸色也更白了，她想起了那些被淘汰的“同伴”的下场。

我观察着她们的反应，深渊之力如同无形的触须，敏锐地捕捉着她们灵魂的每一次波动。混乱、动摇、信仰的裂痕正在扩大，很好。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吃，饿死在这里。”我补充道，声音里没有任何威胁，只是陈述一个可能的事实。

“选择权在你们自己。” 我站起身，不再看她们挣扎的表情。“埃莉诺，你看着点。别让她们死了就行。”

“遵命。”埃莉诺应道，她的目光落在斯露拉身上，“斯露拉，你跟我来。莉莉丝大人需要你去整理一下新送来的那些‘资料’。”

这是给斯露拉的任务，也是将她带离这个可能触发她更深层混乱场景的理由。

我走出禁锢的房间，将身后的阴冷、痛苦和无声的挣扎关在厚重的铁门之后。冰冷的石阶盘旋向上，光线逐渐明亮。当我推开通往旅店上层走廊的门时，脸上那些属于“深渊魔女莉莉丝”的冰冷线条瞬间柔和下来。

“安妮！”艾米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从走廊尽头跑来，浅色的头发在透过彩色玻璃窗的光线下跳跃着，“尤莉娅说发现了一家超好吃的蜂蜜烤饼店！就在市场后面！她说要请客！”

尤莉娅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小脸上满是得意，“哼，那当然，本小姐的品味可是一流的！艾米都馋了一路了！安妮，你快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看着艾米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尤莉娅那副“快夸我”的表情，刚才地牢里的沉重仿佛被阳光瞬间驱散。

我弯起眼睛，露出安妮专属的、温暖的笑容 “真的吗？那太好了！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我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仿佛只是一个急着和朋友去品尝美食的普通旅人。

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我轻轻吁了口气。深渊之力在体内平静下来，如同蛰伏的巨兽。艾米和尤莉娅的世界是明亮的、充满烟火气的蜂蜜烤饼。

她们不需要知道，就在她们脚下几层深的地方，几个灵魂正在深渊的侵蚀和旧日枷锁的断裂中痛苦挣扎。她们只需要享受阳光、美食和旅途的快乐。

这便是我想要的艾米纯真的笑容，是我们旅程中最珍贵的风景。

而黑暗中的那些事——撬开奴隶少女们的心灵枷锁，让深渊的种子在她们破碎的信仰废墟上生根发芽，最终为我所用——就由“莉莉丝”和她的“随从”埃莉诺来完成吧。

我迅速换下沾染了阴冷气息的外衣，对着镜子整理好表情，确保脸上只剩下安妮的明朗。打开门，艾米已经迫不及待地拉住我的手，“快点快点，安妮！尤莉娅说那家店去晚了就卖光了！”

“来了来了！”我笑着反握住她的手，任由她拉着我跑向充满阳光和甜香的街道，将地牢的阴霾暂时抛在脑后。

但我知道，当夜幕降临，当艾米和尤莉娅安然入睡，“莉莉丝”会再次降临，继续她那无声而危险的“交流”与“调教”。

塞拉菲娜的倔强、伊拉的怯懦、卡珊德拉残余的狂热，还有斯露拉那深不见底的麻木……都是需要耐心和力量去雕琢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