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深处,那座被塔里克斯当作巢穴的巨大山寨,此刻正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

火把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照亮了广场上东倒西歪的麻匪。

他们或坐或躺,许多人身上还缠着浸血的布条,兵刃散落一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战败后的颓丧与茫然。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草药和劣质酒水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

这不是彻底战败的绝望,而更像是一群被猎人偷袭后,负伤归巢的狼群,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复仇的怒火。

就在这片沉沉的暮气之中,塔里克斯大步走上了由巨石搭建的高台。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那双如雄狮般的眼眸扫过台下每一张沮丧的脸,没有愤怒,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平静。

“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麻匪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畏惧地望向他们的首领。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不过是被一群懦夫用诡计偷袭,损失了些弟兄,就被打断了脊梁骨吗?”

他顿了顿,缓缓举起一只缠着绷带的手,火光将他魁梧的身影投射在背后的岩壁上,如一尊愤怒的魔神。

“我们不是输给了文泰手下那群软脚虾,我们是输给了阴谋!输给了一个躲在城墙后面,只会玩弄诡计的酸腐文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

台下的麻匪们,眼中开始重新燃起愤怒的火焰,手中的兵刃被不自觉地握紧。

“那个叫悲旭的军师,他把我们,把那个京城来的女人,都当成了他功劳簿上的棋子!他以为他赢了,他以为我们黑风峡的汉子,都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现在,我要告诉他,告诉整个玉门城的人——”

塔里克斯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振臂高呼,声如雷震。

“棋子,也是会掀翻棋盘的!血债,必须用血来偿!传我的命令,把我们的‘问候’,送到玉门城的每一个角落!我要让那个自作聪明的军师知道,他惹上的,究竟是什么人!”

“吼——!”

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战意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山寨中爆发出震天的咆哮,声浪滚滚,直冲云霄!

……

第二日,玉门城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整座城池,一夜之间变了天。

无数张粗糙的纸片,如同不祥的雪花,贴满了城中的大街小巷。

墙壁上、店铺门板上、甚至连城主府的朱红大门上,都用血红的大字写着同样的内容:

“悲旭小儿,洗净脖颈,三日之内,取你狗命!”

落款,是塔里克斯那张扬的雄狮印记。

城中的麻匪内应在一夜之间倾巢而出,将首领的战书撒遍全城。

恐慌如瘟疫般迅速蔓延,百姓们尖叫着躲回家中,店铺纷纷关门落锁,繁华的街道瞬间变得一片狼藉,只剩下巡逻的官兵在徒劳地撕着那些仿佛永远也撕不完的通告。

城主府内,文泰城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冲进悲旭的书房,却发现后者正平静地坐在案几前,擦拭着一柄短剑。

“军师!军师!不好了!那塔里克斯……他要来报复了!”

悲旭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们该怎么办啊!?”

“城主大人稍安勿躁。”

悲旭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狂热的光芒。

“我会处理好的。只是……我需要出去一趟。”

……

与城中的一片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驼铃旅店里那份诡异的安宁。

“小乖乖,来,让我亲一下嘛~”

白玉怜正跪坐在地毯上,对着那只雪白的波斯猫伸出双臂,脸上满是痴迷的、想要贴贴的表情。

“真是看不下去了。”

苏碧瑶倚在门边,一身石榴红的齐胸襦裙在晨光下流光溢彩,她环抱着双臂,头上的金簪步摇随着她不屑的轻哼微微晃动。

她看着眼前这不成体统的一幕,又将目光投向旁边那两个脸色发绿、敢怒不敢言的罪魁祸首。

“我早就说过,想得到小玉怜的爱,就要堂堂正正地来。用这种阴险偏门的法子,算什么本事?”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还好本小姐技高一筹,找到了那个卖给你们药的西域商人,花重金买到了解药。”

方青荷和西凉子嫉妒得脸都扭曲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苏碧瑶优雅地取出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清香的药丸,竟直接含入了自己口中。

她迈着莲步,裙摆在地上划出优美的弧线,走到白玉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玉怜,转过来。”

“嗯?什么事呀?”

白玉怜还沉浸在对猫咪的爱恋中,迷迷糊糊地转过头。

下一刻,她温润的嘴唇,便被另一片更加柔软温热的唇瓣堵住了。

苏碧瑶微微侧头,一手轻托着白玉怜的下颌,不让她有丝毫退缩的余地。

她用一个不容抗拒的吻,将口中的解药渡了过去。

那吻带着她身上独特的、甜腻而霸道的香气,也带着一丝微苦的药味,瞬间占据了白玉怜所有的感官。

“唔……”

白玉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迷茫的瞳孔中倒映出苏碧瑶近在咫尺的、带着得意笑意的脸。

一吻结束,苏碧瑶用拇指轻轻抹去白玉怜唇边的一丝水渍,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已经石化的同谋,媚眼如丝,轻笑道:

“这,是本小姐胜利的奖赏,也是对你们两个的……小小惩罚。”

白玉怜迷茫地摇了两下头,又伸手敲了敲自己晕乎乎的脑袋。

那股盘踞在她脑海中、对猫咪狂热的爱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她清醒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疑惑地问道:

“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猫毛?”

“砰!”

房门这次连敲都没敲,就被猛地撞开。

陆云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张从墙上撕下来的、血红的通告。

“白大人!出事了!”

他将那张写满了恐吓之语的纸递到白玉怜面前。

白玉怜接过通告,眼神只扫了一眼,脸上那迷茫的神色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她惯有的、如古井般深沉的冷静。

她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将身上沾着的几根猫毛掸去。

“准备战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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