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极强的战斗直觉,安娜斯塔西娅立即意识到了对方的图谋:因为无论怎么发起攻击,都根本无法突破她的防御,于是这些家伙索性开始利用起了规则漏洞,主动引诱她自乱阵脚——当然,这确实是非常聪明的一招,但是……
“用这种招数就要拿下我吗?你们还不够格呀!”即使双眼暂时不能视物,安娜斯塔西娅还是挥出一记刺拳,击中了利用爱丽丝作为人肉掩体、偷偷用一把小刀刺向她的夏花的额头。这一拳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造成了一次轻微脑震荡,让夏花失去了知觉,但却不至于留下永久性伤害。
“欸?看我这招!”见夏花的袭击没有得逞,刚才咬破舌尖和嘴唇、成功用自己的血骗过安娜斯塔西娅的爱丽丝连忙扑了上去,竭尽全力抱住了安娜斯塔西娅,并把自己那对饱满的胸部压在了对方脸上。
“唔……这对下作的东西……”除了压迫感和窒息感之外,安娜斯塔西娅还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卑感——毕竟,作为妈妈最成功的造物,她这辈子样样不比人差,唯独由于营养物质都被用于塑造肌肉组织,胸口的脂肪储备相当捉襟见肘!更糟糕的是,在这对软乎乎的脂肪团束缚下,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没有哪门格斗术会特别提到这种状况的应对方法!
不过,就算在如此不利的状况下,安娜斯塔西娅的本能还是让她成功地预知了危险。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基于自己的直觉使用了一记扫膛腿,让趁机冲上来袭击的百合铃失去重心、仰面栽倒在地。不过,就在安娜斯塔西娅打算强行以蛮力挣脱束缚时,从她的尾巴尖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刺痛。
“呜喵!这是——”
“是、是我赢了。”在被爱丽丝松开后,安娜斯塔西娅发现,之前被打倒的姬冰瑶就趴在自己身后,从嘴里吐出了一小撮橘黄色的毛,以及……一点儿血迹。“一滴血,你自己说的……”
“呼……还真是精妙的配合。”这下子,安娜斯塔西娅终于傻眼了——她对于这群异世界JK的轻视,最终让她遭遇了这次小小的失败:通过出其不意袭击同伴来吸引她的注意力还是第一步,她们甚至也料到了,以安娜斯塔西娅的能力,肯定会意识到接下来可能遭到的袭击、并且做出反应。因此,无论是夏花的第一次攻击,还是百合铃的突袭,都具有诱饵性质。
真正决定性的袭击,则是由姬冰瑶完成的。
由于在之前已经挨了重重一击,在安娜斯塔西娅看来,姬冰瑶等于是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自然无需提防。更重要的是,虽然有着猫科掠食者的身体特征,但安娜斯塔西娅的战斗习惯仍然是人类的。虽然那条有力的长尾巴可以在她做出复杂动作时协助维持平衡,但她并没有刻意提防尾巴可能遭到的攻击。
如果在真正的战斗中,尾巴被咬掉一撮毛、流几滴血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在这场比赛中,规则却决定了安娜斯塔西娅就此失败。
“怎么样,中将?”在吐掉嘴里的毛发后,姬冰瑶喘着气问道,“认输吗?”
“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认了!”安娜斯塔西娅突然大笑起来,“而且,现在我确实对妈妈目前的状况有些好奇了。”
“哈?”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们并不是妈妈可以随便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纯粹傻瓜,而是有一点儿脑子的家伙。在对付比较聪明的人时,妈妈通常不会用夸张的演技把自己装成白莲花……因为那样很容易被看穿,尤其是在朝夕相处的状态下,”安娜斯塔西娅认真地说道,“她会伪装成一个沉默寡言的天才少女,通过少说话避免露出破绽。而你们却都觉得,她是个好人……”
“雪莉同学当然是好人!”爱丽丝挺起胸脯,强调道。
“那就说明,现在的妈妈,确实有些不同了,”安娜斯塔西娅点了点头,“而且,你们既然能做出如此严密有效的规划,这意味着你们的应变能力和谋略是合格的。我可以带着你们去新拉文纳……但要做好准备。因为就连我也不能保证这种行动的安全。”
“我们会的。”姬冰瑶说道,“一言为定。”
三天后,新拉文纳。霍诺留宫顶部,空中玫瑰园。
在缓慢前进的电动轮椅上,雪莉慢慢地舒展着身体,同时轻嗅着空气中馥郁的花香。这座位于宫殿顶层天台上的玫瑰园面积足有两英亩,在这儿,五颜六色的玫瑰不但被种在花圃之中,还被园丁们巧妙地安插在树木、假山、喷泉、雕塑和其它庭园景观上,与葡萄藤、紫藤、橄榄树和冬青共同构成了花圃中的植被。
除此之外,虽然这里的玫瑰什么颜色都有,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淡紫色和紫红色的——雪莉很清楚,这显然出自赫利俄斯那家伙的个人爱好。
由于霍诺留宫顶部的高度离地面超过了六十米,空中玫瑰园的视野相当之好,可以将新拉文纳——目前人类复兴理事会在欧洲控制的最大型的城邦——的绝大多数部分区域、以及周边茂盛的森林尽收眼底,甚至还能瞥见阳光在远处的亚得里亚海上映射出的粼粼波光。
虽然持续数十年的传送门灾变带来的巨大破坏已经深刻地改变了世界的面貌,但却没有对自然环境造成很大影响。无论是森林还是海洋,看上去都和雪莉记忆中另一个世界的意大利没什么差别。
不过,城市的面貌可就差远了。
虽然雪莉在原本那个平行世界里从未去过拉文纳城,但她也算是见过许多发达国家的大城市。在她的印象中,没有哪座正常的现代城市会是新拉文纳这种模样:这座赫利俄斯六世的居城,大体上由两道城墙构成的同心圆组成,看上去颇有点像是《进X的巨人》里的城市。
在中央城墙之内,是面积不超过两平方公里的“城堡”区。这片核心区域是太阳神科技公司的科研设施和关键仓储设备,以及军营和“重要人物”的驻地,主要行政机构和公共设施也都位于其中。除了最中央的霍诺留宫外,“城堡”区遍布着充满现代科技气息的建筑,以及绿化充分的宽敞林荫大道和由天然沼泽改造而来的人工湖。
大致而言,这片区域看上去非常优美安详,唯一的问题是,只有人类复兴理事会旗下大企业的6级以上雇员,或者得到特别入城许可的人,才能进入其中,要得到定居名额更不容易。而环绕着“城堡”区、高达十五米的中央城墙之外,则是有着三十五万居民的“上城区”,这一区域的居民是各大企业的普通雇员、拿到定居工作证的临时工。多达六台隔绝力场发生器轮流工作,确保那些失控的空间门不会突然在城内冒出、将异世界怪物——尤其是最危险的寄生虫——投放到城内。
不幸的是,虽然隔绝力场发生器这一技术装备被证明为极其有效。但是,它们的数量和作用范围都相当有限:这些发生器的影响范围仅仅能覆盖大约二十五平方公里的“城堡”区和“上城区”,比当年霍诺留皇帝统治的拉文纳城面积或许要大一些,但也大不到哪去。包围上城区的城墙比“城堡”区的低矮得多,是一道五米高的、顶部有蛇腹形铁丝网的混凝土墙。但已经足够把这座城市的绝大多数居民隔绝在外了。
在按下一个按钮,让电动轮椅朝空中玫瑰园的边缘前进了一小段距离后,雪莉稍微调整了一下轮椅的椅背,好更清楚地观察下城区:虽然占据了全城五分之三的面积,并收纳了80%以上的人口,但这片区域的基础设施和市政经费投入几乎趋近于零。其中,稍微像样一点的建筑全都位于第二层城墙外百余米内——那里是隔绝力场覆盖区域的外沿,也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至于剩下的区域,则完全被如同腐烂食物上的真菌一样的棚户区遮盖了。
在原本的世界,雪莉只在新闻上看到过这种毫无章法、几乎没有市政服务、混乱不堪的棚户区。它们通常出现在那些城市建设跟不上城市人口膨胀的第三世界赤贫国家,而不是在亚德里亚海边冒出来。如果再配上她在这个世界里见到过的尖端科技水准,一切可就更讽刺了。
虽然这地方并不存在经典意义上的赛博朋克,甚至网络和自动化设备的普及程度比她原本生活的世界还要低,但是,“高科技低生活”这一状态,却是极为普遍且无处不在的。
当然,人类复兴理事会表示,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是不幸的传送门灾变造成的影响。一旦他们成功地阻止来自异世界的寄生虫、以及其它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的入侵,实现人类种族的复兴,自然“都会好起来”。不过,只消从霍诺留宫的最高处向下随便一瞥,雪莉就知道,这种话十分甚至九分都是胡言乱语。她甚至很怀疑,理事会究竟想不想结束传送门灾变。
毕竟,当那些组成理事会的超级企业能够垄断“不被随机冒出来的异世界怪物危害”这一最大的特权时,无论想用它换取什么,都容易得很。
雪莉轻轻叹了一口气,控制着电动轮椅继续沿着一条横贯玫瑰园的人造小溪前进。到目前为止,虽然赫利俄斯表面上对她百依百顺,要啥给啥,但是,有两件事除外:首先,当雪莉想要见到被俘的莎乐美时,她的要求总是被拒绝。赫利俄斯强调,莎乐美“过度危险”,因此甚至连她被囚禁的地点也不愿告知。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她的手脚了。这个世界的仿生技术与生物工程科技比她原本的世界发达得多,人造义体的质量也更高。但是,赫利俄斯却以“可能存在健康危害、需要进一步观察”为由,迟迟不肯提供高质量人造义体,只给了她一套外表精致,但功能非常一般的义肢。
凭着现在的手脚,雪莉勉强可以像过去娇弱的贵族小姐一样在厅堂里短距离行走,或者自己进餐、写字,但稍微剧烈的运动就很难做。甚至就连在玫瑰园里散步,用轮椅代步也比自己走着方便。
当然,就像不相信人类复兴理事会对于“人类复兴”的承诺一样,雪莉对于“高质量人造义体可能的健康危害”这种狗屁倒灶说法也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她很清楚,赫利俄斯的变态控制欲让他本能地希望限制雪莉的行动能力,以免已经到手的“宠物”溜走。不过,至少在短时间内,她不打算让那家伙发现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
毕竟,有些事情她还没弄清楚呢。
当电动轮椅抵达一处小型喷泉旁时,雪莉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冷意:当然,此时此刻,天空玫瑰园正包裹在来自亚得里亚海的暖风之中,按理说不可能感到寒冷。这种冷意的来源,其实是一双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并不是人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