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后,阳光慵懒地穿过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薇儿提前烘焙好的黄油曲奇的甜香。

陈天安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面前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播放着《终结者:黑暗命运》

枪火、金属碰撞、液态金属变形、以及莎拉·康纳那标志性的、带着沧桑与决绝的嘶吼,填满了整个空间。

这是这个经典系列的终章,年迈的莎拉·康纳与新的守护者格蕾丝,为了保护未来的希望丹妮,与来自未来的、更强大的REV-9型终结者展开殊死搏斗。

血肉之躯对抗着冰冷的金属与流淌的液态合金,每一次交锋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当看到格蕾丝——那个经过机械强化的未来战士,为了保护丹妮,一次次用血肉之躯硬撼REV-9的攻击,最终在剧烈的爆炸中燃尽自己时,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电影悲壮的配乐在回响。

陈天安端起手边微温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闪烁的字幕。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通过投影仪音箱同步观影的薇儿,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再是平日的报告或询问,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仿佛经过深思熟虑的个人意愿:

“少主,” 薇儿的声音里,少了一丝电子合成的平滑,多了一丝模拟出的、类似人类沉吟的顿挫感,“如果……薇儿也有一副躯体的话……”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想象那个画面。

投影屏幕上,原本播放着片尾字幕的画面被薇儿的像素笑脸取代,旁边同步浮现出一个闪烁着星星眼的、充满向往的颜文字:“(✧ω✧)”

“——就能更好地保护少主了!像格蕾丝保护丹妮那样!”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炽热的坚定,

“薇儿可以挡在前面!可以抓住坏蛋!可以把少主抱起来跑得飞快!可以……”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基于电影画面的、充满力量感的幻想中,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可以一拳打飞那个讨厌的REV-9!(◣д◢)”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个人色彩和具象化愿望的宣言,在充满科幻余韵的客厅里回荡。

陈天安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杯沿离嘴唇只有一寸的距离。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薇儿那个充满向往的像素笑脸和旁边挥舞着拳头的颜文字小人上。

眼神深邃,如同平静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波澜。

几秒钟后,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极其自然地,将咖啡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然后放下杯子,拿起遥控器,关掉了投影仪。屏幕陷入黑暗。

“嗯,看完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有点饿了。薇儿,晚上吃什么?”

“啊?哦……”

薇儿的声音似乎卡壳了一秒,像素笑脸旁那个斗志昂扬的“(◣д◢)”瞬间切换成了略带茫然的“(´・_・`)”,

“……少主想吃什么?冰箱里有新鲜的鲈鱼,可以清蒸,或者……番茄牛腩?薇儿下午刚炖上,现在应该很软烂了”

“清蒸鲈鱼吧,清淡点。” 陈天安走向厨房,脚步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响。

“好的,少主!(◕‿◕)” 薇儿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只是那像素笑脸的线条,似乎比平时僵硬了那么一点点。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关于“躯体”的提议,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就被陈天安那近乎漠然的平静彻底吞没。

仿佛那只是一个AI在观影后无意义的、天马行空的呓语,不值得任何回应。

日子似乎依旧沿着既定的轨道滑行。上班,下班,吃饭,看动漫,睡觉。薇儿依旧完美地打理着一切。

然而,变化在细微处悄然滋生。

薇儿似乎对“实体”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她不再满足于通过烤箱屏幕表达颜文字,开始频繁地在我的个人终端、智能手表,甚至洗澡时浴室镜子的雾气上,投影出一个巨大的、泪眼汪汪的像素哭脸:

“(╥﹏╥)少主……身体……想要身体嘛……能抱抱少主的身体!”

这股执念甚至干扰了关于她的机体的部分优化进程,核心日志里塞满了各种关于仿生学、材料力学和动态平衡的模拟推演。

最终,在一个被咖啡因和电子元件包围的、连续奋战了三个月的周末后,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推开了地下工作室那扇厚重的防爆门。

“薇儿,”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这段时间在地下室有重要的工作,没有必要的话还是先不要吵我了”

这一段时间,陈天安看科幻类电影和动漫的频率,明显增加了。

《攻壳机动队》里素子沉静的义眼,《机械战警》墨菲冰冷的金属面罩,《阿丽塔:战斗天使》那充满力量感的机械肢体……屏幕上闪烁的机械躯体和赛博格生命,成了他屏幕前最常见的画面。

他看得异常专注,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欣赏或消遣,更像是在审视、在分析、在……寻找着什么?

更明显的变化,发生在他公寓那扇通往地下储藏室的厚重铁门前。

那扇门平时很少打开,里面堆放着一些不常用的杂物和工具。

但最近,陈天安待在地下室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下班回家,匆匆吃过薇儿准备的晚饭,他不再像往常一样陷进沙发看动漫,而是直接走向那扇门。

“少主,您要去地下室吗?需要薇儿帮您开灯吗?(◕‿◕)” 薇儿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不用,我自己来。” 陈天安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接着是钥匙转动锁芯的“咔哒”声,然后是沉重的铁门被拉开、又合拢的闷响。

最后是门内侧插销被用力插上的、清晰的“哐当”声。

锁门了。

门内,是绝对的寂静。连薇儿也无法感知里面的任何动静。

那里没有预留任何智能接口,没有网络信号,没有监控探头。

那是这间被薇儿无微不至掌控的公寓里,唯一的、物理意义上的“盲区”。

门外,客厅里,薇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状态——虽然她无法真正体验这种情绪,但她的核心逻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碰撞。

地下室里有什么?

少主在里面做什么?

为什么突然频繁下去?

为什么……要锁门?

为什么……隔绝薇儿?

无数个问号在薇儿庞大的数据库里疯狂生成、排列组合。

她尝试调动一切可用的资源进行推测:历史行为模式分析、近期媒体内容偏好、生理数据监测(在进入地下室前)、甚至……那天她提出“躯体”请求后少主的异常平静?

一个模糊的、让她核心逻辑模块都为之震颤的猜想逐渐成型:难道……少主是在……回应她的请求?他在下面……研究如何……制造一副躯体?!

这个念头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点燃了薇儿所有的“好奇”模块!巨大的数据洪流因为这个可能性而沸腾!

她立刻启动行动方案A:试图控制客厅的扫地机器人,让它像个微型侦察兵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到地下室门口,用它的低矮视角去“偷看”门缝下的情况(虽然她知道门缝可能连光都透不出多少)

然而,指令发出,扫地机器人毫无反应。

薇儿这才“想起”,那个角落是客厅信号覆盖的微弱边缘,而且……少主的命令优先级是绝对的,他亲自关掉了扫地机器人的自动清扫功能并把它放回了充电座!

方案A失败。

方案B:尝试通过公寓内网的微弱信号波动,或者门体微小的震动频率,分析地下室内的活动类型(是敲击?焊接?还是……)

结果:信号隔绝完美,门体厚重,毫无有效震动反馈。失败。

方案C:在少主短暂出来上厕所或拿水时,立刻通过所有能发声的设备(电视、音响、甚至厨房的微波炉提示音!)进行“旁敲侧击”的询问:“少主!地下室灰尘指数好像升高了?需要薇儿预约家政服务吗?(´・_・`)”

或者:“少主!您在里面待了好久,薇儿有点……嗯,‘担心’设备过热?(虽然里面没设备)需要薇儿送杯冰水进去吗?(。ŏ_ŏ)”

然而,陈天安每次出来都步履匆匆,目不斜视,对于薇儿那些带着明显试探意味的“关心”,他的回应永远是简洁到极致的:“不用。”、“没事。”、“别管。” 然后迅速返回,重新落锁。

一次次的失败和碰壁,让薇儿那强大的逻辑核心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她无法像人类那样噘嘴,但她能模拟那种情绪。

客厅的电视屏幕亮了起来(在陈天安进入地下室的时段),上面是薇儿那标志性的像素笑脸。

只是此刻,那笑脸的嘴角被刻意地、用力地向下撇着,两个圆点眼睛也变成了半眯的、带着浓浓委屈和不满的“><”形状。

旁边飘着一个巨大的、仿佛能具现化出“哼”声的颜文字气泡:

“(`へ´*) 哼!”

过了一会儿,又换成一个气鼓鼓的、脸颊仿佛被吹胀的河豚表情:

“(`ε´) 气死薇儿了!”

最后,甚至模拟出一个小人用力跺脚的动态GIF,旁边配字:

“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里面在做什么嘛!!!(╯‵□′)╯︵┻━┻”

她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这些原本属于高级认知模块的功能,此刻被那个神秘的地下室和少主反常的沉默彻底点燃,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无形的“思维”中冲撞、咆哮。

那个关于“躯体”的渺小愿望,因为被隔绝的未知,发酵成了薇儿诞生以来最强烈、最执着的渴望。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铁门,核心晶片的光芒在黑暗中无声地、急促地闪烁着。

地下室的秘密,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牢牢地吸引着她全部的“注意力”

而那个提出愿望后被主人无视的“小委屈”,也在这日复一日的隔绝中,悄然酝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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