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夏直起身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尽管这些天跟着秦云坚持锻炼，但她的身体素质还是有点儿太差了。
不说手无缚鸡也是动如瘫痪，这两步给她跑得差点儿是要缓不过来。
也就能随便拿捏一下莉娅了...
相比之下，莉娅的状态要好得多。
她只是呼吸略显急促，银色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白皙的脸颊泛起浓厚的红晕。
她紧紧地抿着嘴，僵硬地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躲过教室里那些刺人的目光和窃笑。
她微微垂着头，那双总是盛满高傲与羞恼的漂亮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眼神中交织着羞愤、茫然，还有...说不出的委屈。
“嗯...？”姜小夏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抬头注意到莉娅这副罕见的脆弱模样，不由得放轻声音，
“莉娅学姐...你..还好吗？”
拿不准莉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姜小夏只能尽地小心翼翼。
莉娅没有回答她，只是把脸别开了点儿。
姜小夏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拉着她在台阶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莉娅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坐下，却始终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见莉娅不愿开口，姜小夏也不再追问，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天台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刚才奔跑带来的燥热，也吹拂着两人之间的沉默。
四周只剩下风声，和她们渐渐平稳的呼吸。
平静在沉默中蔓延，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他人的目光之后，仿佛所有的困扰和烦恼都被甩在了身后。
姜小夏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她伸直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动着，仰起脸望向天空中流动的云层。
狂风中的云朵不断变换着形状，像是在被无形的大手揉搓捏捻。
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莉娅看到她的笑容，眨巴眨巴眼睛。
这才像是缓了过来，趁着姜小夏还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莉娅连忙又低下头。
她撅着嘴，问了一句：
“笨、笨蛋！课要怎么办啊？”
她低着脑袋，目光就这样落在自己握在一起的手上。
姜小夏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变成了轻松地笑声。
那笑容在略显阴郁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明亮爽朗，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洒脱：
“不喜欢教室里的气氛我就跑了呗...”她语气轻快，说得理直气壮，
“大不了课后给教授道个歉，或者借同学的笔记补上。大学课堂里，中途离开个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吧？”
她说得云淡风轻。
比起让莉娅继续困在那个令她难堪的环境里煎熬，缺一节课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莉娅脸上，在她看来，此刻莉娅的感受比什么都重要。
若是刚才放任莉娅那副模样留在教室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莉娅似乎被姜小夏这毫不犹豫的回答震撼到了。
她斜着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笑得没心没肺的家伙，眼神复杂得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随即她又迅速收回视线，重新低下了头。
但姜小夏敏锐地注意到，莉娅一直紧绷的肩膀似乎稍稍放松了些。
笼罩着莉娅的厚重的羞涩和压力，似乎被空旷的天台上飘飘扬扬的风稍微吹散了些。
姜小夏看着莉娅低垂的侧脸，漂亮的睫毛又长又密，鼻尖还泛着淡淡的红晕。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莉娅学姐...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别人的目光呢？”
这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旋已久。
虽然甚至有着众口铄金这么个成语，但这不大的教室里那百来号人，真正能注意到她们小动作的不过也就十来个。
况且在姜小夏看来，大家无非是觉得莉娅可爱才起起哄罢了...
大家都还只是大学生呢..谁会真的踹怀着恶意笑话莉娅呢？
而且平日里虽然莉娅确实有些傲娇别扭，但其实更多时候她都是在一个人我行我素，甚至都让人觉得有些帅气。
刚才在教室里的反应，有些太过激烈了...
莉娅刚刚放松的身体瞬间又绷紧了，甚至坐得更直了些，绞在一起的手指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她依然没有回答，姜小夏感觉周围的环境温度似乎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下降，气氛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冰点。
在这份沉默里，姜小夏能敏锐地察觉到莉娅身上一种比先前更深刻的脆弱，甚至还带着些许难以言说的哀伤。
心中猛地一沉，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了某个不该提的话题。
看着莉娅抿起的嘴巴马上又要弯成向下的圆括号，姜小夏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懊悔，为自己说错了话而感到有些自责。
不过毕竟人生不是什么旮旯给木，和美少女交往既没有存档读档的功能，也不会弹出选项框。
说错了话得自己试着挽回才行。
她深吸一口气，果断伸出手，将莉娅冰凉的小手整个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莉娅的手指纤细柔软，此刻却僵硬冰冷得像是冰雕。
她呆呆地看着姜小夏突然抓住自己的手，那双温暖紧紧缠绕着她冰凉的指尖。
“对不起，学姐...”姜小夏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歉意，还有些慌乱，
“我不该问的。不想说就不说，千万别有压力...我们就在这里待着，等你心情好一点再下去。”
莉娅依旧沉默，但被握住的右手却渐渐感受到从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
那股暖意缓慢而坚定地融化了指尖的寒意，让她僵硬的指节一点点舒展开来。
她没有抽回手，任由姜小夏握着。
喜欢就多牵一会儿吧...
笨蛋...虽然莉娅才不会说谢谢...
但能做出那种傻事...还挺厉害的...
就在姜小夏以为这份沉默会持续下去时，莉娅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轻轻响起：
“姜、姜小夏...”她的声音很小，让姜小夏不得不偏过头去才能听清，
“你..你刚才那样拉着莉娅跑出来，做那么傻的事...不会觉得...害羞吗？”
姜小夏一怔，随即‘扑哧’笑出声来。
她根本没想到会被这样反问一句。
她转过头来，脸上绽放的笑容仿佛能驱散天空的阴霾：
“害羞？是有点傻啦...但和逃课一样，管他们呢！”她明亮的眼睛直视着莉娅偷偷抬起的视线，
“别人的看法对我来说...根本没有莉娅学姐的感受重要哦~”
“哼！油嘴滑舌...”莉娅猛地别过脸去。
姜小夏却清楚地看见，学姐白皙的脸颊又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渐渐地有斜斜的雨丝从空中飘落。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便连成成片的雨幕。
下课铃声响起，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和脚步声。
她们在天台上又停留片刻...
直到楼道里的喧嚣渐渐平息，才偷偷地溜回了教室里。
教室里教授早已离开，熟悉的同学也大多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陌生面孔正收拾东西，看样子也马上要离开。
姜小夏拉着莉娅回到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莉娅有些难过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把笔记和文具收进包里罢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秋雨织成一片水帘，落在玻璃窗上。
透过雨幕望去，楼下的同学们三三两两挤在伞下，有些没带伞的男生则直接顶着雨跑向宿舍的方向。
姜小夏摸了摸包里的伞。
这把伞本来就是为了莉娅准备的，每天都会确认有没有随身携带。
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只是看着空旷安静的教室，听着窗外连绵的细雨声音。
想要再在教室里多待一会儿的念头涌上了姜小夏的心头。
“雨好大啊...”姜小夏看着窗户外面，声音里带着试探，想要询问一下莉娅的态度，
“莉娅学姐...你还有课吗？可以陪我多待一会儿再走吗？”
莉娅听到姜小夏这两个几乎矛盾的问题，无奈地眨眨眼。
现在她心情低落，实在不想开口说话。
可是这两个问题几乎是刚好完全反过来的。
如果用点头回答，或许会被理解成还有课，如果用摇头回答，那就看起来又像是在拒绝她一起待一会儿的提议一样，点头或摇头似乎都无法准确传达她的意思。
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目光在姜小夏期待的脸上和自己紧握的书包带之间游移了一下。
最终，她选择了最直接也最符合她此刻心情的方式——
莉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地将已经收拾好的背包重新放在了课桌下，然后，她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因为雨水而模糊的窗户，安静地坐了下来。
姜小夏看着莉娅的背影，立刻明白了莉娅的意思，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试图打破这份沉默，只是学着莉娅的样子，也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同样望向窗外。
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