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曦薇的那点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格罗尔九世的眼睛。

或许对旁人来说少女已经称得上是机敏狡黠，可在他看来还是太过稚嫩了，倒更像是一种调皮。

和这小丫头片子的相遇，让他重新体会到了几乎已经被遗忘的亲情，老人很享受这种久违的感觉，哪怕是表演也想继续将这种关系维持下去。

可秘密就算藏得再好总归也有暴露的一天，格罗尔九世本来苦于该如何开口，结果今天难得出趟门却发现少女遇险，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就慌忙出了手。

那小丫头片子何等机灵，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他没来及的收起来的徽章，虽说并没有选择点破，但显然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以她的聪明绝不会主动开口询问，但从此心中必定会留下一个结，倒不如趁此机会告诉她一些事情。

“今天是星期三吧？”打定主意的格罗尔九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应该是吧。”瑟曦薇掰起手指数了一下，随即奇怪的瞥了一眼他。

“咯。”老人取下胸前的徽章递给她，“你点一下试试。”

看着那干枯手掌中的黄金徽章，黑发少女的眼中透出了一丝不解，犹豫一刹还是拿起那枚三角徽章。

瑟曦薇坚信老格罗尔是不会害自己的，所以即便心中仍有疑惑，依旧听话的抬起了手。

玉葱一般的食指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在了徽章上。

白皙的指尖仿佛是落入了水面，蓦地荡起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

波纹飞速扩散开来，少女还没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已掠过身体，好在并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

而荡开的波纹像是触碰到了烟灰，霎时间扬起灰白的尘雾，浓重的灰雾环绕着两人，迅速吞没了神秘商店中的一切。

瑟曦薇惊奇的看着流动的灰雾，不由得抿紧了嘴唇，正想伸手摸摸身旁的东西还在不在，尘雾深处便传来了轰隆的声响。

一道道巨大的黑影以等边三角形从他们周围拔地而起，仿佛无数利剑撕开了层层灰雾。

随着尘雾飘散，出现在少女眼前的却是一根根满是浮雕的石柱，石柱之上隐隐出现了一道高耸的穹顶，巨幅天顶画中的诸神，好似凌驾于高天之上，傲然俯视着脚下的两人。

残存的灰雾好似化作一道漩涡，涌向他们前方的幽邃深坑，深坑周围逐渐浮现出一张庞大的环形圆桌，圆桌周围零零散散摆着十多副椅子，看起来似乎是一间巨大的议事厅。

这里就是“上古议会”了？

看着再无他物的巨大会堂，瑟曦薇有些不敢相信。

“这里是亘古大厅。”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怀疑，格罗尔九世主动开口解释道，“是上古议会的集会之所。”

“上古议会？”黑发少女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点破，不由得攥紧了指尖的徽章，惊愕的转头看向老人。

“你听说过上古议会吗？”格罗尔九世微微偏过头对上她的视线，细小的双眼深邃如渊。

“上古议会……”少女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模棱两可的回答道，“听说他们都是从上古时代便成名的强者，掌握着无数世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宝物和知识……”

“哪有什么强者啊！”老人自嘲的笑了笑，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不过是一群想死却死不了掉的老家伙罢了。”

“这怎么会呢？”瑟曦薇走到老人的身后，轻轻替他捏起了肩膀，“‘不朽’不是超凡者所能触及的最高层级吗？”

“唔……超凡者随着登阶寿命也会变得越来越漫长，可即便到达不朽也并不代表永生不死。”格罗尔九世发出了一声舒畅的轻呤，不慌不忙的替她答疑解惑。

“能够让人真正永生的，只有释义为‘癌变永生’的原初死者。”

“我记得，《乞生仪》的第九仪轨便是永生吧！”黑发少女随口回了一句，可话中意思却像是若有所指。

“哪怕是在诸神的占据凡世的第一纪元，能达到不朽级的超凡者依然是屈指可数。”老人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上古议会中的大多都是受到祂的青睐，而被恩赐永生的眷属，实力未必就有多强……”

“若是能够到达不朽，或许要求一死倒真没有那么难了。”

“可永生者有无限的时间，总有机会能够一步一步达到不朽吧！”瑟曦薇明显对他的这套说辞不甚相信。

“登阶可没有那么容易，世间的生灵出生之时便是最和谐且稳定的状态。”

格罗尔九世一声叹息，像是感叹又好似在叮嘱。

“而晋升基相却打破了这种平衡，阶位晋升就像是往一座天平的一端不断加码，每次一登阶，崩溃失控的风险都会越来越大，哪怕是有神明帮助的眷属，异变堕落者也不在少数。”

作为身负神话血脉的神裔，黑发少女自然了解许多不为人知的辛秘，正因如此才会知晓上古议会的存在。

但她也只是知道等阶越高的超凡者愈加容易失控，却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竟是这样！”听闻老人的点拨，瑟曦薇这才恍然大悟。

正想趁机询问更多，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非但如此，癌变永生，生神释义，嫌恶恩赐，违逆神权，此等大罪，无异亵渎……”

黑发少女瞬间警惕了起来，下意识的循声望去，暗暗掐住了指尖。

圆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已然多出了一道窈窕的身影，那人周身上下皆由灰雾组成，衣袂发丝纤毫可见，明显能够看出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可唯独样貌怎么也看不真切。

“亵渎神明，必遭神罚，虽未暴露，不敢晋升……”那女子慵懒的在扶手上撑着脸颊，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少女。

“因为，永生既是原初死者的恩赐，亦是祂的司执……”女人的言语带着文绉绉的古典韵味，一时之间让瑟曦薇听得不甚明了，只能试探性的反问道，“你们想要抛弃永生求得死亡是一种亵渎，所以不敢再选择晋升……”

“正是如此。”女子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赞许，“身负神眷，外神不容，虽得永生，再难寸进……”

“别再逗她了，伊莎。”老人有些无奈的插话道，旋即转头向少女解释道。

“我们这些人虽然背弃了与原初死者的誓约，可因为身上带着祂的恩赐，其他神明也容不下去，到头来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升阶，不仅风险巨大，速度也极其缓慢，哪怕时间充足也很难再有多少进步了。”

“吉布阁下，近来可好？”虽然用的是尊称，但伊莎招呼格罗尔九世的语气却颇为亲昵。

而对于他身旁少女，反倒是优雅的欠身行了一礼。

“初次见面，神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