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禄朝着门口竖了个中指,轻蔑一笑,打算对这个不速之客不予理会。
在他的世界里,整个百妖古国,除了女帝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人能管住他了。
女帝方才来过,剩下可以压他一头的那几个老东西,要么常年闭关,要么喜欢游山玩水不在古国境内。
而且他们大部分人都和他没什么交情,唯一一个和他还算熟的李长义,几十年才会想起来来一次,再加上对方前几日才来过,所以基本可以排除。
他显然不信,一只狸猫能倒霉到连续两次被人打扰,而且对方还全部都是那种他不能反驳的存在。
这种事情,简直比他喝水被呛死还要离谱。
要知道,在妖界,他还从来没见过有妖喝水被呛死的记载。
秉承着如此观念,胡德禄走进屋内,搬出一只竹椅放在门口摆正,然后关上屋门,翘着个二郎腿,吃着根糖葫芦。
他就这么眯着眼看着那剧烈震动的,甚至出现了裂缝的门。
“老子就不信了,要是是哪个小辈不懂事擅自闯了进来,我一定把你打的连亲妈都不认识。”
说着,便是咬下一颗糖葫芦,嚼啊嚼,心里已然是盘算起这门的赔偿费,当然,这里面有不少敲诈勒索的部分存在。
“砰——!”
但还未等他细细思考,只听的一声巨大的声响炸开,原本还屹立不倒的竹门顷刻间四分五裂,组成其的竹竿也如利刃般飞出,迎面朝着他而来。
“卧槽!”
惊呼一声,胡德禄赶忙低头,那本来对准了他脑袋的竹子,“歘”的一声呼啸而过,不偏不倚地插入了他身后的门板上,而后便是一连串的“歘”声,其他竹子紧随其后而来,将他硬生生围在了中间。
“妈的,哪个狗东西竟然如此大胆!知不知道老子是……!”
“你说是谁,胡德禄!?我还以为你睡死在自己家里了,刚打算给你收尸呢。”
院子门口,李长义收起自己高抬的右腿,轻轻拍了拍衣角,一眼就看到了正面红耳赤,满脸愤懑的男人,明知故问式地打趣道。
“哟,原来是在晒太阳呢?这竹子床还挺别致,就是睡久了颈椎疼,所以……你这是睡得落枕不能说话了?”
他负手走了进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把目光投向种植药草的地方,走了过去。
胡德禄则是一头黑线涨红了脸,到嘴的脏更是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属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妈的,怎么这么倒霉啊我靠!李长义这老比登前两天不是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他从“竹子剑阵”里走出,扭了扭脖子,对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白发老人一阵挥舞拳头,饶是有要干死对方的势头。
“嗯?”
“嗯!怎么了?”
但对方好似感受到了这微妙的杀意,猛然回头,便是与恢复了正常走路姿态的他对上了眼。
“怎么?你小子不欢迎我?看你这身上的情绪波动,总有种不满的感觉啊?”
“诶哟,没有没有,您能莅临前来,可是让我这小小寒舍蓬荜生辉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不满呢?”
我怎么敢不满啊我靠,涂山芸汐那丫头虽然是女帝,但我好歹辈分比她大,恭敬两句就没事了,她也不至于对我干什么。
但是就您老人家那辈分,比我都高了不知道多少辈了,再加上那暴脾气,您要是真不高兴了,当场把我一层皮扒下来了,我也不敢说话啊。
胡德禄一巴掌拍下自己的嘴巴上,内心痛骂一句“乌鸦嘴”后,迈着小碎步走到了李长义身侧,弯腰轻声问道。
“李老前辈,您怎么还亲自摘药材啊?我来吧我来吧,您休息着就行……”
“滚蛋,去边上摘点七星草和阴阳花去,剩下的我自己来。”
一巴掌上来,他便是推到了一旁。
“阴阳花,七星草?难道是……?”
“没错,荀依那孩子又暴走了,这次比较严重,我那边备用的用完了才是勉强压下去一大半。”
白发老人眯着眼睛,弯腰摘下几株已然成熟的灵草,收入自己的乾坤袋中,朝着更深处走去。
“对了……不要喊我老前辈,我不就比你小子大个一两千岁嘛,很老么?”
“是是是,您还年轻,不老不老。”
他一边附和一边弯腰帮忙一块摘药草,突然想到什么,问了一句。
“话说,您为什么对一个人类小辈这么上心,虽然古国学院是四大古国联合创办,您是里面的院长,但您归根结底是百妖古国的人,这么栽培一个人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万一到时候几个国家又撕破脸面,你们师徒二人不就……?”
“为什么?因为老子想,行了吧?搞得好像你不关心那丫头似的,每次出事比我还急,妈的,现在却问这种问题,又当又立,滚蛋……”
“呃,这……”
听到这不耐烦的回答,胡德禄只得讪讪一笑,不再敢多问,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打了。
倒也不是他真的胆小,只是他小时候天天因为调皮被李长义打,以至于现在都有些应激了。
没有对话,没有聊天,二人之间就这么沉默下来,只余下裤脚与药草簌簌的摩擦声和药草被拔出瞬间的啪啪声。
良久,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
“其实这孩子和我孙女的性格有些像,再加上她也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所以我就动了收她的为徒的心思,至于你关心的那些会对立的问题,如果真出现了也无所谓,老夫不在乎。”
“嗯?您孙女……”胡德禄微微一愣,嘴巴微微颤抖,眸眼低垂,声音低了不少,“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说您怎么会这么做,原来是这样……”
他反复呢喃着原来如此,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衣裙,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喊叔叔的小姑娘,陷入了什么记忆的漩涡之中。
突然,背部一沉,李长义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
“干嘛呢?怎么一脸衰样看着比我还难过?老头子我都想开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反正那妮子也是自找苦吃,非要和她妈妈一样喜欢上那种懦弱的男人,还犟得很,说什么老头子我不懂那些小白脸,我是拦也拦不住,打也打不得……”
说着,老者脸色一沉,眉目间也多了一些怒火。
“槽,想想就气,早知道结果还是那样我就不生什么闺女了,造孽!”
“呃……您先消消气,我只是觉得,那孩子毕竟是我看着她长大的,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也算半个了……”
“哟呵,毕竟是我闺女的闺女,所以你小子爱屋及乌,自动带入了类似于后爸的角色是吗?乖儿子……?”
李长义一句超级加“辈”的话给胡德禄呛得不轻,他连续咳嗽了好几下才是缓过来。
“呃…您这词儿用的感觉哪哪都不对,什么叫后爸这个角色,我……算了算了,咱还是不要聊这个话题了吧,说的好像我是什么深情第三者似的。”
“是,你小子也要脸,老头子我明白。”
老者闻言,瞥了眼不远处的糖葫芦架子,撇撇嘴。
哼,死要面子活受罪,真当我不知道你那念旧的心思,只可惜物是人非,早知道当初就撮合撮合你俩了,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咯……
罢了,那有什么早知道,唉。
他长叹一声,弯腰又摘下一株药草,换课个话题。
“不过呢,老子最近也挺烦的,上官荀依那丫头天赋高是高,修炼也倒是听话,只是我发现……她好像喜欢上了个毛头小子。”
“啥!?”听到这话,胡德禄直接应激叫了起来,“他妈的,那毛头小子在哪?老子现在就去砍了他,竟然敢把手伸到我们百妖古国的小姑娘身上,我看他是活腻了!”
他一想到先前李长义孙女的事情,再联想到上官荀依十三岁时,被对方收为徒弟时小女孩的样子,便杀心四起,他可不想再看到之前的悲剧发生。
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死,在他的世界观里看来,这简直就是最不值得,最自私的死法,用他粗鄙的言语来说,这种事情踏马简直一坨。
“诶,急啥急?老子已经见过那小子了。”
“噢……这样啊,已经死了啊。”
“尽说些狗屁话,我是那种乱杀无辜的妖吗?”
他一脚踹到胡德禄的屁股上,发现对方脸上露出一副“难道不是吗”的表情,又踹上一脚才是继续说。
“那小子……我估摸着那小子也活不久了,人品挺好,只可惜命不好,被荀依的族人,那个上官什么来着当做药引子养着。”
等等,上官家药引子,这听着怎么这么熟悉,不会这么巧吧……?
但是荀依那丫头也确实是上官家之人,这么想的话,我靠……!
一时间,胡德禄的表情精彩极了。
“他好像叫什么云牧吧?怎么,看你这表情……你不会认识他吧?”
云牧两个字一出,他也顾不得回答,只是捂着脸苦笑起来。
不是,怎么哪里都有这小子,先是女帝和小公主嘴里的预言,现在又是李长义的徒弟上官荀依,桃花运这么好?
不过……听到是这小子我怎么突然感觉安心不少,毕竟这小家伙品质好像还不错?但是这样的话真的没问题吗?虽然这个世界也没有规定什么一夫一妻之类的,但毕竟这些姑娘家都是有占有欲的人,到时候要是抢起来了……
他不会被分成好几块吧?
呃……算了,这个倒是与我无关,只要他不做什么混蛋事辜负小丫头就行了,其余的我也懒得管了。
他抬眸看了眼面前老人,点点头。
“不瞒您说,女帝刚来找我谈过他的事。”
“啥!?”这下轮到李长义惊讶了,他满脸不可思议,本来不大的眼睛此刻却瞪的浑圆。“不是,怎么还有女帝的事儿,你别跟我说涂山芸汐那木头疙瘩对这种毛头小子感兴趣?”
见老者如此吃惊模样,胡德禄倒也见怪不怪,毕竟女帝对他人的漠不关心出了名的。
而且就算不谈高冷这件事,一个妖族的帝王对一个人类的毛头小子感兴趣,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扯,再加上对方刚提到云牧和上官荀依的事情,自然会因为巧合等多重因素而失态。
“哎呀,您老人家也不必如此吃惊,女帝她是因为预言之树才会对他感兴趣的,”他抬手拍拍老者的肩膀,腰杆子莫名直了些,“不然以那小子人类的身份,怎么可能被她如此关心。”
闻此言,李长义倒是懂了些其中的缘由,他一巴掌拍掉那只搭上来手,把目光投向小屋的位置。
“你那茶还有吗?给老头子我喝点儿?”
“茶?额……不瞒您说,前脚刚被女帝她们拿走,我这已经没有了?”
“当真没有了?我记得你不止一罐吧?藏在后院了?”
“呃……”
我靠,这老东西怎么知道我还在后院地里面藏了一罐啊?我里三层外三层包了这么多妖力法阵都没瞒过去?六转和七转不就差一转吗?
“哈哈哈,您不说我都忘了,我这就给您泡上。”
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心里已然咆哮,但表面却还是恭敬模样,一边说一边朝着自己的屋后跑去。
临近屋子处,他好似突然想到些什么,回头问了一句。
“李老前辈,你在我这这么久不回去,荀依那丫头真的没问题嘛?我记得她沟通的星辰对她的性格影响还是很大的吧?不怕出事儿?”
“不用你担心,和平时一样,已经被我压制住了,晚点带药回去喝下去就行了,这么多回我还没见过哪次出事呢。”李长义顿了顿,补充一句,“还有,不要喊我老前辈,我就比你大了一两千岁,没那么老。”
“好好好,李前辈,既然如此,那我这就给您泡茶。”
胡德禄敷衍式的回答一句,挠挠头心里有些担心。
真的没问题嘛?到时候回去发现人不见了不就完了嘛?
算了算了,毕竟以这老东西的实力,应该不至于出问题,除非……大意了?
不管了,我还是先泡茶吧,今天也不知道做的什么孽这么倒霉。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