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多洛萨打横抱起，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她们身后巷口的阴影里，一个金色身影无声伫立，再见到二人走后，消失在了原地。
“呵呵，原来你也这样关注吗？”
克劳狄乌斯注视着远去的两人以及那消失的金色身影，镜面般的瞳孔映出凉莱脖颈后若隐若现的身影。他的瞳孔内有黑色纹路显现，那是水晶冠冕根系蔓延的痕迹。
无垢之庭的主卧里，凉莱正用沾了药水的棉签小心擦拭多洛萨膝盖上的擦伤。
窗外的月光被彩绘玻璃过滤，在地板上投下七彩光斑。
“疼吗？”
凉莱吹了吹伤口。
“下次要出门记得告诉我。”
多洛萨捏着怀里小熊的耳朵，偷偷打量凉莱的侧脸。她注意到对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这几个小时找得有多焦急。
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和罪恶感同时啃噬着她的心脏。
为什么……又心疼，又觉得爽呢？
“凉莱，”她犹豫着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做了很坏的事情……”
门把手突然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
德露西亚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六芒星瞳孔在黑暗中闪烁。
“妈妈，”她怯生生地开口，“我做噩梦了……”
多洛萨立刻绷紧身体。
但出乎意料的是，凉莱只是温柔地说：“今晚我想和多洛萨单独待会儿，好吗？阿斯特里斯在隔壁房间。”
德露西亚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成乖巧的模样。
“好的，妈妈。”
她乖巧地点头，影子却在退出时恶意地缠了下多洛萨的脚踝。
当房门重新关上，凉莱突然叹了口气。她伸手将多洛萨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
“我最近看了些育儿书（实际是回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原来的世界刷的小视频）。”她的声音闷闷的，“说家长不能因为新孩子忽略长子的感受……”
多洛萨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明明最清楚被抛弃的滋味……”
凉莱最清楚了，被亲生父母牵着手领到孤儿院门口，那种慌张和无措，那种在寒冬腊月穿着单薄的棉衣，瑟瑟发抖的窝在孤儿院的铁门前，追逐着父母离去的背影，踉踉跄跄的摔在雪地里。
那天的雪是那样的大呀，冻的她脑袋晕晕的，摔了个七荤八素，雪地里的小石子划伤了她的脸颊，可她却感受不到皮肤上的痛。因为更痛的，是她的年幼心啊……
多洛萨僵住了，凉莱的温度透过睡衣传来，让她想起地下圣所里那些没有尽头的寒夜。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拥抱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凉莱在向她示弱，这是第一次有人类向她展示脆弱。
凉莱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多洛萨的金发，月光透过纱帘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夜色中。
“小多，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多洛萨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凉莱的手掌安抚地贴在她的后背，继续说道：“我在圣所附近捡到你时，就注意到你手上的茧子和那些伤痕……那不是普通孩子会有的。”
是了，虽然那时候的凉莱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但是完全融入进这个世界之后，很多事情她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多洛萨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她想起那天，自己满身血污地从地下爬出来，凉莱的银发在阳光下像天使的光环。
“我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人，但肯定和伪教皇有关联。”
凉莱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责备。
“你的结晶天赋太出众了，对危险的直觉又过于敏锐……这些都不是巧合。”
“小多，我知道，你的亲生父母……就是教会的人，但是那完全是他们的错，和你无关。”
多洛萨的喉咙发紧。
她应该现在就坦白吗？
告诉凉莱自己曾经为克劳狄乌斯卖命，告诉她自己接近她最初是带着任务？
凉莱会立刻推开她吗？
会像……父亲母亲那样，把她扔到地下圣所吗？
“但我从不认为你是坏孩子。”
凉莱突然捧起她的脸，紫色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后天的引导比先天的禀性更重要，你还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只要有人真心对你好，给你正确的指引，你一定会成长为善良正直的人。”
多洛萨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凉莱的信任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良心。
她张了张嘴，克劳狄乌斯的威胁却在耳边回响。
“你觉得凉莱会怎么看待一个叛徒养女？”
“我，我……”她的声音哽咽，“如果我做过很坏的事情呢……？”
凉莱轻轻摇头，将她搂得更紧。
“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多洛萨把脸埋进凉莱的肩窝，泪水浸湿了对方的睡衣。她多想坦白一切啊，坦白自己的身份，坦白她清楚自己的父亲是谁，并且告诉对方自己父亲的名字，但恐惧像锁链般捆住她的舌头。
万一，万一凉莱的宽容只是因为她不知道真相呢？
万一知道实情后，那双温柔的眼睛会变得充满厌恶呢？
万一凉莱也会惧怕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呢？
有些人虽然善良，但是那并不代表着她不会懦弱，她不会胆小。这是人很正常的趋利避害，就算凉莱真的害怕了，多洛萨觉得自己也不会怪她。
凉莱已经做的够好了。
“睡吧。”
凉莱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多洛萨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凉莱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她轻轻抓住对方的衣角，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她必须做出割舍，究竟是安心留在凉莱的身边，做一个乖孩子，到最后为凉莱所用，不管是成为合格的教皇继承人之一，还是帮助凉莱实现她的梦想，亦或者是……继续自己心中所想，去听克劳狄乌斯的话，去“复仇”。
她必须做出决定了。
那么，她的决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