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评估危险等级。”

“它”无处不在,审视着每个角落,收集着每一份信息。

————宛若神明以慈爱之眼俯瞰一切。

“评估结果:Ⅲ级别。”

“判定为非常糟糕,已符合全部条件。”

“是否启动‘最终手段’?无回应超时3秒,重复请求......重复请求......”

。 。 。 。 。 。 。 。 。 。 。 。 。 。 。 。 。 。 。 。

“牙白!超牙白的!”

万俟荡漾模仿着辣妹的口吻,紧急避险掉突然裂开的地面。

她就像一只真正的狐狸、一口气蹦跳得既高又远,同时手法干练地收回樱花配色的来福枪,毫无责任感地决定休战跑路————开玩笑,天灾面前,不跑是蠢蛋。

变故降临得实在突然,也就堪堪数秒前,整栋楼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

那不是玻璃破碎的脆响,而是钢筋被强行扭曲的呜咽,仿佛一头钢铁巨兽在痛苦喘息,留学生宿舍呈六角柱结构的建筑外墙像蛛网般顷刻间蔓延开裂纹。

“快跑啊!还愣着干嘛!?”

聆听着无数面玻璃集体发出蜂鸣般的哀鸣,不知由谁率先喊了这嗓子。

某人的提醒被瞬间膨胀的轰鸣撕裂,宿舍大楼靠近南侧的一整面墙就像被巨锤击中的冰面,千万片折射着灰蒙蒙棱光的碎片组成的瀑布从超过二十楼的高度倾斜而下。

刹那间,内部嵌套有【里】的宿舍楼变成了沸腾的蚁穴。

任何形式的乱战、鏖战与血战都遭到中断,哪怕是极负责任感的特别警卫队们也基于本能地开始逃跑。

视力绝佳的克隆人们不经意瞥见墙体接缝处渗出的石灰竟也像瀑布一样流淌————并非表面的皲裂,而是从钢筋骨骼里发出的濒死的呻吟。

“往外面空旷的地方跑!”

“轰轰轰轰轰!!!!!”

尖叫声被混凝土的咆哮淹没,头顶传来的断裂声令人牙酸、胆寒。

天地震颤的第30秒,部分克隆体成功挤到外面,紧随其后就瞧见整栋大楼正在发生诡异的弯折,那原本笔直的楼身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中段,上半部分缓缓向东南方向倾倒,玻璃碎片在夕阳的余晖之下编织成巨大的光网,将逃难的人群罩在其中。

“混、混账啊啊啊啊啊!!!!!”

有个倒霉蛋的身影从十楼的窗户坠落,在半空中被突出的半截混凝土钢筋撞了一下,改变轨迹砸进路边的灌木丛......凭着克隆体的身体素质,性命想来终归是无恙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锖兔”沉稳应对、第一时间贴着墙壁摸索。

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缓慢下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晃动的浮冰上。

喜闻乐见的爆炸?或者地壳运动带来的岛屿震动?

不管源头是什么,若想活命就得尽快撤离......但,偏偏是这种关键的节骨眼?

“谁知道呢?盲猜是某人破罐子破摔了吧?”

幼女的自言自语得到了狐狸JK善解人意的答复。

重新佩戴上面具的万俟荡漾踩在一块凸出的金属栏杆上,单手托腮着随口吐槽。

“家里害虫聚集得太多、干脆就一把火把屋子烧掉......以那个人的性格,不难猜测呢?尽知道给人添麻烦。”

唾弃完毕,万俟荡漾伸手钻进胸前那对饱满果实,不一会儿掏出颇具辣妹特色的翻盖手机。

“还好提前植入了GPS定位装置,让咱来瞧瞧darling目前在哪......呀,这个显示?貌似是掉进下面啦?”

狐狸JK语气瞬间变得残念,片刻后“那就算了吧”地哀叹一声。

“只能麻烦darling自求多福了呢?”

“居然打算见死不救吗?”

“锖兔”条件反射吐槽,同时不知是谁撞了她的后背。

本就身娇体弱(确信)的她沿着倾斜的楼梯翻滚下去,更糟糕的是,下方的台阶就像被捏碎的饼干一样层层断裂。

混凝土碎块裹挟着钢筋砸下来,时不时传来被瞬间吞噬的惨叫声。

“当心!抓紧!”

“锖兔”最后被另一名幼女趴在断裂的楼梯边缘给救下。

“δ(德尔塔)”————这支“暗影军团”的临时领袖,目前主动肩负起了引导撤离疏散的职责,与她拥有相同面貌的赤发血瞳的幼女尽己所能地展开营救。

“多谢......”

“无可奈何之举呢?要知道活着才是一切。”万俟荡漾的声音从很高的地方飘来,“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恋爱的道理,明白?”

停顿片刻,她接着补充道:

“更何况,只是中意那张脸的话,咱也有其他手段的......”

“真厚颜无耻呢?”

“往粉饰的角度,这叫彼此信任......嘛,咱先预祝彼此都能逃之夭夭吧~?”

撂下这句话,佩戴狐狸面具的克隆体如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这种表面初始好感度就很高的角色一点都靠不住、太过虚情假意”————脑袋里刚冒出这则抨击,远处传来的轰鸣声愈加可怕。

那并非单一的巨像,而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层层瓦解的崩塌声。

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尖啸,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逐渐被揉成一团废纸。

“行不通的......”

“暗影军团”的临时领袖言简意赅地提醒。

“最多再撑30秒,这栋楼就要彻底塌了,地下空间则相对安全。”

言外之意即是,被确定坠落【里】的内侧的某黑道少主,说不定反而更没事......除了坠落时肯定会附加的跌伤、骨折。

“嗖————!”

话音刚落,一道紫黑身影悄无声息穿梭而过,并附和了一句“施主说得对呀”————赫连辛弘此刻将胞姐以公主抱的礼仪对待,从容不迫地沐浴在这场“混凝土之雨”中。

“现在还不算晚,和小僧约好的人已经拍潜艇赶来了......嗯,拍马赶来是否会更加妥当呢?”

略煞风景地自言自语,随后顺势向两人发起邀请。

“规模会很惨烈哦?依小僧之见,恐怕撤离到码头都算不得安全呢?”

最坏的结果,即是玉石俱焚呢?

那副口吻,简直就像通过某种途径提前获知情报。

前一秒还在胞妹怀里不断用眼神抗议的“军神”自然也get到这层言外之意,眼神当即变得锐利的这位“七大校”最强没来由地怀疑起自己的家族是否也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不为人知的角色。

“辛弘,放我下来。”“军神”扯了扯胞妹宽大的袖袍,“不能对任桓之见死不救......”

谈不上被“恋爱脑”冲昏了情绪,诚然,众人面对着极其纠葛的抉择。

“姐姐,就把这当做那位施主的‘劫数’,如何呢?”

“这种解释也太牵强......”

“坠落地点不明,坠落深度未知,时间极度缺失的前提之下,情报还少得可怜......哪怕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都难以认可这份任性呢?”

“δ”环顾四周,“暗影军团”必须将力量用在最合适的地方。

除了“鸣神”灾难之外,尚且有相当部分的普通学生被“引诱”到此处,谁也不曾料到据称是唯一可以躲避导弹危机的安全地带、反过来却成了威胁性命的陷阱————因此,必须尽可能多地拯救无辜性命、将【贪狼】的学生们安全护送到全新的避难所。

强忍住对某黑道少主的在意,“δ”用绝对的理性克制自己。

“没理由再战斗了呢?”

————同样脑子清醒的还有以雀明华为代表的“间谍”势力。

这位哪怕是断了条手臂、依然能和“跳反”的最高干部缠斗得难解难分的法国淑女,主动抛出了“休战讲和”的橄榄枝,奈何她面对的是疯狗般的敌人。

防毒面具之下是一张克隆体的脸,包括姓名、称号在内的一切均是谎言的赝品黏着雀明华不放,那副不在乎同归于尽的架势逐渐增强着后者的不耐烦情绪。

“嘿咻~!”

最终,是雀明华的间谍同僚替她解了围。

号称“风神”的涅莉·薇萨拉兹冷不丁从旁蹿出,一脚直踹前·同伴的心窝。

这位最高干部体型的loli程度不亚于“锖兔”之流,其力道却呈现出极其骇然的反差,被一口气踢飞的克隆体竟在身体周遭生成类似喷气机气流的特效......如此复杂、混乱的局势面前,想来至少能安分片刻吧?

这或短暂的数秒时间,提供了交流的时机。

“虽然始终没能搞到‘心仪’的玩意,也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气啦~!”

除了失踪一人、“跳反”一人外,唯二存活的“间谍”之一的涅莉·薇萨拉兹展现着华丽的舞姿,一边跃跃起舞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卫星电话。

“是我,没错,还活着......啊,原来如此,还真是糟糕呐?”

迅速拨通电话、成功与某人恢复联络,小萝莉不断“嗯嗯啊啊”地交换着情报。

片刻后,挂断卫星电话的她瞥过视线,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这座岛肯定不能继续待了,宽容体贴的顶头上司吩咐我跑到空旷的地方————越是这种场合,会飞的交通工具就越是吃香呢?”

歪了歪脑袋,不分场合地又追问道:

“那妳呢?身为堂堂的‘水镜八奇’,澹台家又做了何种安排呢?嘛,看在彼此也算同僚一场的份上,只要愿意奉上10万美金作为酬劳,也不是不能考虑把妳一块带走......”

“————是导弹!”

唐突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现场诸人各自的纷乱思想。

条件反射地回望,失去了整堵墙对视野的遮盖、妨碍,几乎每个人都直接看到了,看到西北方向的天空突然亮起了一道刺目的白光,仿佛有谁在天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那是......!?”

“哇哦~!”

那光芒如此耀眼,瞬间穿透了灰蒙蒙的雾霾与云层,将整个【贪狼岛】照得如正午白昼。

三秒钟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滚滚而来,像是千万匹野马奔腾而过————逃窜到宿舍楼外边的人群愈加受惊吓地炸开,将彼此推搡、撞击得东倒西歪。

“......!”

“δ”血色眼瞳在瞬间收缩,大脑不禁一片空白。

其余众人也死死地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火光,火光拖着长长的焰尾,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天空,朝着留学生宿舍的方向呼啸而来。

想要大喊,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居然......不止是地震吗?”

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源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δ”眼睁睁地看着真面目是导弹的真·凶器穿过云幕,略有偏移既定轨道地命中了距离数米之外的另一栋建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道骤然膨胀的橙红色光团,如同一个巨大的灯笼在学校的上空骤然亮起。

紧接着,玻璃幕墙像被无形的巨手拍碎的镜子,千万片碎片在火光中折射出璀璨而致命的光芒,如同无数颗坠落的星星。

“呜......!?”

“锖兔”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烫得她脸颊生疼。

幼女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脸,耳边是钢筋扭曲断裂的呻吟,像是巨兽临死前的哀嚎。

而第一波冲击波袭来时,她被狠狠地抛向空中————不止是“锖兔”,还有或准备撒腿开溜或犹豫不决的在场者们,均被这股携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而来的变故给“团灭”了。

不同的生命,不同的意志,在天灾面前均没有区别。

“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还是【里】吗!?”

多少熟知内情的“暗影军团”展开头脑风暴,试图制定阻止策略。

而另一边,高高飞起的“锖兔”在几秒时间的流逝后、终于再度被重力成功捕获,眼见着就要从数米的高度摔落、摔成一滩“兔肉酱”(迫真)。

“师、师傅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注定惨绝人寰的一幕恰好被灰头土脸从一块混凝土下边钻出来的弟子酱亲眼目睹。

怀着野兽心境的蓉蓉瞬间眼泪汪汪(迫真),距离实在太远,也根本够不到那种高度。

“咻!”

而如此危急万分之刻,只见一道金色闪光冲出浓烟,用远超人类极限的弹跳能力一口气跳到半空中、成功接住了尚未调整好姿势的“锖兔”。

————施加援手的是一位面容冷冽的女武神。

希瓦尔·柏德薇,在结束了针对【大恶魔】的失败围剿后、从前一个“天崩地裂”的灾难现场一口气撤离到此处,非常凑巧地赶上了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飞的“锖兔”。

毫不犹豫抛开相敌对的立场,“锖兔”相当luck地成为没有被摔成肉酱的幸运儿之一。

“......真可爱。”

游刃有余地拽着幼女的后领,仅用眼角余光瞥见“锖兔”cute侧脸的女武神情不自禁如此感慨......性别通吃的年下控属性被触发了。

“啧,敢情这里更糟糕啊!畜生!”

与女武神安然落地的脚后跟碰撞声一同响起的,是暴躁女仆的连声抱怨。

闺名芭薇璐歌·席薇尔的“蜥蜴人”也顺手搭救了个倒霉蛋,却在注意到对方是名为“δ”的残次品之后,瞬间变脸地将其抛甩至一旁。

“满脸‘这样是否有违原教旨主义者的年下控人设’的困惑表情呢?没注意到吗?这家伙也被‘鸣神’病毒附体了......超糟糕的,‘鸣神’可是年龄无法估量的超老老老的怪物耶?”

“......有道理。”

在随时有可能进一步坍塌的爆炸废墟中央,两位“蜥蜴人”成功交换癖好心得。

“话说这副架势,老太婆最忌讳的一幕果然发生了呢?”

环顾四周,单手叉腰的暴躁女仆寻找生还者。

当竖立的瞳仁相继捕捉到四大家族的血脉、敌对势力打入己方的暗桩以及立场明显是局外人的纯倒霉蛋的身影,席薇尔的表情迅速变得暧昧。

或者说,是在嘴角勾勒起一抹象征着残忍的微笑。

“不能毫无收获、白白损失利益......对吧?”

致敬某个“今晚去吃烤肉吧”的名场面摆出对应的pose,向后弯腰扭头的暴躁女仆用玩味的口吻向某个人搭话————回应她的则是一声简短的“没错”。

“【贪狼岛】的末日已然降临,‘那个人’主动舍弃了它......必须在真正的毁灭到来之前抓紧撤离,接应用的船只......应该还有。”

轮椅上的和蔼老人如此坦言。

她的身后惯例耸立着一座黑塔,哪怕遍体鳞伤、筋骨断裂,最强之男依旧贴身保护着万俟长生的安危。

“会长。”放下通讯用的卫星电话,房万德吐字清晰,“和‘本家’联络上了,新的接应船只马上就到。”

说罢,爆炸头黑人与“蜥蜴人”同伴短暂交换视线。

那意思很明确,无非就是护卫工作继续由自己全权负责,抓俘虏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暴躁女仆与女武神这对黄金搭档(迫真)头上————考虑到现阶段尚存的“黑道之花”与闻人家的威胁以及利益侵蚀,必须回收以“锖兔”为首的优质人质。

要与时间赛跑,必须提醒哪怕是“蜥蜴人”也得格外重视。

“哦呀呀,小僧可是嗅到了佛敌的气息呢?虽然想喝骂一句‘大不敬’......但,体内仅仅流着卑劣之血的小僧,恐怕没资格成为目标吧?”

片刻后,公主抱着胞姐的赫连辛弘改口道:

“啊,当然不包括姐姐,是小僧嘴笨。”

语毕,黑衣小僧改抱姿为单手,腾出惯用手来握持十文字枪。

从容不迫地耍了个枪花,紫黑的眼眸里竟泛着一丝挑衅与自负各自参半的情绪跃动。

““......””

默默注视了数秒,“蜥蜴人”们各自鼻孔哼气着别开脑袋。

“那只兔子既然是妳负责救下的,只好麻烦妳昧着良心去收回恩情咯~?”

言外之意即是,间谍们就交给自己来清理。

“......”

女武神一语不发。

失去了专属武器的她不习惯地摩拳擦掌,该见识见识“蜥蜴人”的纯体术啦~!

“还剩下多少时间?30秒?还是20秒?”

“最多10秒。”

“够了......”

“休想嗷嗷嗷嗷嗷嗷嗷!!!!!”

撤离之前顺手弥补点损失的行动尚未展开,一道很吵、特别吵闹的声音从天而降。

紧随其后,伴随着一道“砰”的特别能凸显质量感的落地音效,血红色的身影以致敬“大地粉碎者”之姿态登场......或者说,是救场。

“欺负我们家的小孩算什么本事!莫非自大到了笃信闻人家的大人已经死光了地步吗!?”

闻人梦蝇————这是个略显破坏场合氛围的不速之客。

本该裁剪得贴身、尽显身段优雅的酒红色西装如今被她穿得松松垮垮,无法想象年龄的姣好脸蛋亦是灰蒙蒙一片,可以想象赶来的路程中吃了不少苦头。

而这位说不定就是闻人家硕果仅存的“可靠”大人cos“破坏大地”登场的位置恰好就卡在了被爆炸气浪些微烫伤的“锖兔”与“蜥蜴人”搭档的中间,一边咆哮着挑衅、呵责与讨要个说法,一边超级不淑女地直接拿食指对着女武神与暴躁女仆指指点点,虚戳不停。

“想要绑架走我最疼爱的外甥女!就先跨越老娘的尸体再说!!!!!”

“什么鬼,居然存在性格比我还闹腾、糟糕的家伙......”

“......”

女武神一脸“居然也有自觉吗”的吐槽不能表情。

“......”

与情绪高昂的闻人梦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明明同步登场、却不知为何显得姗姗来迟的某位长女lady————成年人组合联手护犊子(确信)。

“唷,这不是我最敬重的长姐大人嘛......”

抚平因猛吸入好几口烟而起伏剧烈的胸膛,“锖兔”单睁着一只眼进行调侃。

“啧,都怪妳胡乱跑、给别人徒增工作量......”

或许是因为持续经历着糟心事,闻人天下如今都有黑眼圈了。

但,蹊跷的是,前来救援的就只有这两人,别说是身居家主之位的“霸王”了,其余几位工具人都不见踪影......想来是已经提前被护送到安全位置了吧?

“说回来,冬儿她......”

“噢噢噢噢噢,战斗!只有不断地战斗!激烈地战斗!”

红西装丽人握紧双拳,继续大声吵闹。

她似乎自信于己方组合完全配强行打个五五开,但殊不知......

“咻!咻!咻————!”

“轰轰轰轰轰!!!!!”

导弹不止一枚。

当然不止一枚。

————时间完全不够了唷~?

被彻底浪费了,已经没有插科打诨的余地。

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地狱的业火接踵而至,平等地“净化”着一切。

橙红色的焰流像被无形的手投掷的标枪,斜斜扎进、贯穿了另一栋建筑,瞬间绽开半透明的光膜。

钢筋在三千摄氏度的高温中发出蜂鸣般的尖啸,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刺透空气。

“砰!砰!砰!砰!砰!”

冲击波撞在玻璃上的刹那,整栋楼的外立面同时爆出蛛网裂纹。

不是渐进式的蔓延,而是以撞击点为圆心,千万道银线在 0.3 秒内铺满所有可见的玻璃表面,如同突然冻结的暴雨。

然后,整面幕墙开始剥离,碎玻璃没有立刻坠落,而是悬停在空气中,被爆炸产生的气流托举成一片闪烁的雾霭。

“轰轰轰轰轰轰!!!!!!”

二十层的混凝土楼板像被巨人用拳头砸中的饼干,沿着预制板接缝处迸裂,露出的钢筋网在高温中扭曲成麻花状。

本用于固定的螺栓像玉米粒般爆开,金属碎片混着混凝土碎块向上弹射,撞在更高楼层的底部,发出冰雹砸铁皮似的噼啪声。

“靠靠靠靠靠!万俟家难道都是一群疯子吗!?”

闻人梦蝇姿态浮夸地上蹿下跳。

已经彻底没有安全的地方了,以留学生宿舍为中心展开,附近的教学楼建筑相继被摧毁。

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持续上演的爆炸让视野范围内的大楼开始出现肉眼清晰可见的倾斜,四十五度角仰望时,能看到顶部的避雷针在缓慢画着圆弧。

“......啧!”

无视发癫ing的长辈,闻人天下当机立断着拉拽过“锖兔”,趁着一轮轮爆炸制造的混乱时机准备逃离这处是非之地。

她或许也有着媲美“蜥蜴人”的身体素质,总之在这片熊熊火海之中,别人休想追上自己。

“啊,话说回来,小冕色呀......”

————闻人梦蝇重新变得轻浮的声音从身旁轻飘飘传来。

她不知何时解除了上蹿下跳的发癫,这会儿正双手背负在身后、不断灵活地穿梭跳跃,几乎是以与闻人天下相同的速率疾驰撤离爆炸现场。

“其实我们还不能立即离开,稍微摊上了点麻烦事。”

片刻后,这位靠谱成年人继续语焉不详道:

“嘛,反正妳马上就会知道了......”

“......?”

“锖兔”露骨地皱眉。

但此刻的她无暇顾及这些琐事,下意识扭头瞥向身后————徒弟被落下了。

“师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灼烧的空气里似乎飘来了如此这般的悲惨呼唤......应该是幻听吧?

“简直是佛祖提到过的无间地狱呢?”

另一边,比闻人梦蝇等人撤离还要稍早些功夫,黑衣小僧几乎在第二枚导弹摧毁建筑的瞬间就彻底踏入“心流”的境界————赫连辛弘在这一瞬展现出的神速,竟快得就连“军神”都要后知后觉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强行带着离开。

“任......桓之......”

被灌注入“亲情”的力道让她无法挣扎、反抗,“军神”扭过头,直至那片风景完全消失不见,始终心情复杂地凝视着挂念的少年极有可能消失的方向。

“师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等、等等,婆婆大人呢!?”

也是在同一时刻。

不断嚎叫着的女武神lady终于告别了迟钝、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极端混乱的局势里和尊敬的师匠走散了......甚至远在那之上的糟糕,身边见不到任何同伴。

“轰轰轰轰轰!!!!!”

倾斜角度超过十五度时,大楼开始发出持续的轰鸣。

不是爆炸的巨响,而是所有结构部件在扭曲中互相摩擦产生的共鸣。

幕墙的玻璃雾霭终于开始沉降,在下落过程中被不断增强的气流切割成更细小的颗粒,形成一道闪烁的幕墙。

十五层的混凝土剪力墙突然整体向外倾倒,在空中保持了两秒完整的矩形轮廓,然后在风阻作用下解体。

“楼、楼要倒下来了......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倒霉事还远远没完,本能打算脚底抹油的蓉蓉突然脚下一空————根本没察觉到附近的地面裂痕密集,最终“啪”地一声轰然开裂。

地面塌陷,顷刻间形成了媲美无间地狱的深渊,脚下凭空新增一处“奈落”。

介于【里】的存在,【贪狼】地下是接近于其余“七大校”的空洞(迷宫)结构,换言之一旦失足坠落,其深度将难以估量。

总而言之,或将喜提恋人同款遭遇(可喜可贺)。

“要死了吗?”

刹那间,这位落单的倒霉鬼脑海里头一次回闪过这个无比荒诞的念头。

现实毫无疑问是非常的残酷,蓉蓉亦迟迟没有做好这份心理准备。

自己......会死在这里吗?

“咻————!”

答案自然是100%不可能。

眼见着蓉蓉即将被“奈落”无情吞噬的险要关头,那股失重感忽然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短暂悬浮、滞空后的急速向上方拉拽————躯体肢干不受控制地往上提,简直就像突然化身提线木偶......没错,就是“线”。

“没事吧?额,简蓉蓉......女士?”

目睹着下方持续“轰隆隆”的塌陷,物理层面被“挂在枝头”的蓉蓉惊魂甫定。

一道关怀声音自更高处降落,边摸着胸脯激烈喘息,女武神lady边下意识抬头,继而目睹一名佩戴墨镜、体态修长的青年站在一块凸出的混凝土断层上,后者将其视作为暂时落脚的高台。

“......咦?”

对方佩戴的黑皮革手套与自己身体被闪闪发光的“什么”联系在了一块。

通过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埃,隐约能辨识出那玩意的真面目......似乎是线。

“啊”地恍然大悟,蓉蓉大致判断是那名及时出手的善良路人释放出材质特殊的纳米级钢丝把自己从坠落的深渊里拉拽回来————下一秒,黑发青年主动摘下墨镜,其真实面貌展露出的刹那间,获救的蓉蓉当即诧异得瞪圆双眼。

“任、任桓之同学学学学学学!!!???”

怎么回事,和恋人相似度超过91.22%的谜之NPC!?

情绪激动之下,蓉蓉晃动幅度陡然骤升,可即便如此,勾缠住她的线并未扯断,足以见得质量夸张得令人咋舌。

“我是他的弟弟......大概吧。”

一点也不成谜的青年————任三冲,简单地自我介绍。

“兄弟的话,相貌接近也是合理的情况吧?”

话说91.22%这个数值究竟是怎么得出的?

欧豆豆桑一边默默吐槽,一边操作手套上的按钮。

“咦?原来如此,那就没毛病......哇哇哇哇!?”

像是被塞入滚动洗衣机里的毛绒玩偶,刚松了口气的蓉蓉顿时感受到一股强吸力的拉扯,自己被朝着黑发青年站着的断层高台拽了过去。

随着一句“失礼了”,蓉蓉被单手接住,总算是彻底脱离险境。

而直到这时候,刚打算道谢的她才瞧见青年的脚边还有一道昏厥不醒的身影。

是个披着白大褂的幼女,蓉蓉几乎瞬间脱口喊出对方的名字。

“啊!是婆婆大人!”

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猛扑上前的蓉蓉内心直夸男盆友的欧豆豆实在是个绝佳热心肠。

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坠下,也就不用在自己脱离险境后继续烦恼、挂念不小心弄丢的准婆婆的安危。

“额,这是什么奇怪的人际关系......算了,长话短说,我原本是想着跑来和大哥汇合的,谁曾聊到.....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只能寄希望于大哥命格足够硬。”

任三冲坦言能意外救下兄长的朋友,这趟也算有所收获。

至于大哥本人的安危,就听天由命吧~!

“————轰!”

最后的坍塌来得毫无征兆。

当倾斜角度达到四十五度,整栋留学生宿舍大楼突然停止了之前渐进式的崩解,像被按下暂停键。

三秒的死寂后,所有承重结构同时失效,超过三十万吨的混凝土和钢材开始垂直下落。

“呀、糟了......!”

“大哥和Lisa依旧下落不明......啧,只能心怀祈祷了。”

再磨蹭下去,可就真的只剩下一个“死”字。

深谙幸运女神不会再三庇护作死之人的道理,黑发青年最后一遍催促撤离。

“好、好吧......”

仅纠葛了两、三秒,蓉蓉心情沉重地点头。

她下定了决心,既相信恋人自始至终的薛定谔的luck,也贯彻了“比起自身肯定更在意恋人的安危所以优先做好份内事情避免让对方过度担忧”的觉悟,蓉蓉捏紧拳头、扭头投射一个“我准备好了”的眼神。

“那、那个,两个人的话,会不会超载......”

“......”

黑发青年仅瞥了她一眼。

“‘八岐’的强度能把一架挖掘机吊到30层楼的楼顶。”

“这、这么厉害吗......”

“所以造价不菲呀......好了,劳驾抓稳在下的胳膊。”

重新佩戴好墨镜并反复轻扯堪称秘密王牌的皮革手套,任三冲身上挂着两个物理意义上的拖油瓶、朝着冲天火光的尽头高高跃出。

一根根肉眼难见的“线”将他与这片天地所相连,黑色青年修长的身影不断穿梭在天地震颤的毁灭之中。

“轰轰轰轰轰轰!!!!!!”

几乎是在他撤离的下一秒,像被抽走了骨架的躯体,留学生宿舍从顶部开始垂直压缩。

下落过程中,楼体被自身重量压碎,形成巨大的烟尘云。

钢筋在重压下发出最后的哀嚎,混凝土碎块互相撞击,发出持续的轰鸣。

未爆炸的燃气管道在空气中形成蓝色的火焰团,随着下落的气流翻滚,像漂浮在灰色海洋中的岛屿。

电梯配重块带着钢缆高速坠落,撞击地面时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烟尘吹开一个圆形的空洞,几秒钟后又被新的灰雾填满。

烟尘云上升到百米高空时,形成蘑菇状的云团。

夕阳的余晖穿过浓浓雾瘴,在废墟上投下昏暗的光斑。

间歇着传来玻璃碎片在风中滚动的声响,像是这栋建筑最后的叹息。

。 。 。 。 。 。 。 。 。 。 。 。 。 。 。 。 。 。 。 。

坠落。

不断地坠落。

黑暗像黏稠的墨汁,将意识完全浸泡。

漂浮在其中,分不清楚上下左右,甚至不确定是否还在呼吸。

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空间的边界。

只剩下一种钝重的压迫感从颅骨深处向外蔓延,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着大脑,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细密的刺痛。

所以————继续坠落。

。 。 。 。 。 。 。 。 。 。 。 。 。 。 。 。 。 。 。 。

“啊!?”

剧痛像生锈的铁钳,猛地攥住了后颈。

任桓之在一片刺目的白光里抽搐了一下,睫毛上挂着的潮湿液体顺着颧骨滑落,在下巴尖悬成晶莹的珠。

想抬手抹掉,左臂却像灌了铅,刚抬起半寸就坠回地面,带着骨头错位般的钝响。

“呃,居然又活了下来,不愧是命硬的正义伙伴......”

恢复意识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发表一句白烂话,喉咙溢出的气音像破风箱,随后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湿漉漉的苔藓上————确切地说,是因为培养舱破裂而一口气全部泄出的墨绿色造景......不偏不倚地,任桓之坠进了特别实验室的“玻璃水缸”内,随后连同这些造价昂贵的琉璃往“奈落”的更深处掉落。

媲美水族馆的玻璃缸“啪”地如夏日烟火璀璨绚烂着粉碎,少主同志自己也摔成了弱智(确信)......视线慢慢聚焦,这是一间最符合【里】风格的实验室。

纯白色调,无尘洁净,房间线条冷峻,除了天花板因塌陷而损毁之外,竟被衬托得像是“世外桃源”。

四周静得可怕,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只有水流缓缓淌过的低语。

没有人————这个认知像冰锥扎进太阳穴,任桓之迅速转动着眼球,仔细扫试着视野所及的每一寸地方。

他在寻找【大恶魔】的踪迹。

那时候,地动山摇的震颤突然袭击了留学生宿舍,地面随之塌陷。

于是说,莫非在漫长的坠落过程中、彼此间的下坠轨道变得愈来愈错位,因而最终分别掉到了不同的区域?

“根据最经典的同质量的棉花与铁块同时往下丢的实验......倒也很符合科学定律?”

【守护者】毫无疑问是按吨来计算重量的奢侈玩意,假设自己是因为幸运,那台治疗舱或许掉到了【里】的更深处。

“滴,滴,滴......”

冷不丁有水滴落,细密的水珠打在脸上,尽是混着不知道具体成分的液体。

条件反射抬头,破损塌陷的天花板的上方忽然传来阵阵闷雷作响,像是身负重伤的野兽痛苦哀嚎,而整个房间、整片视野亦是呈现着肉眼可见的晃动。

————还没有结束。

“情况很不乐观,不排除被活埋的可能性......”

任桓之猛地绷紧身体,心脏狂跳着撞向肋骨。

缺乏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掉进【里】的深处还能捡回条命,说不定已经耗尽了自己全部幸运值,能否再与时间赛跑、找回【大恶魔】呢?

不清楚答案,身体在思考完成前“擅自”动了,他打算碰碰运气。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身体还是很僵硬,靠着觉悟、毅力为燃料推进,任桓之蹒跚着离开这间已经看腻了的狼藉实验室......只是刚一推开门,整个人立即被吞进浓稠的黑暗里。

四周黑得不像话,看来【里】的供电系统也深受影响,并非100%的安全地带。

没有手电筒被提供,所幸夜视能力得到强化后、勉强能够随意行动,沿途经过曾今负责连接不同区域的过道,鞋底频繁碾过电缆的声响在空旷的通道里荡开了涟漪,随即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很像啊......”

这种在环境黑暗的地下深处摸索、探险的经历,不禁让任桓之颇感怀念与亲切(迫真)。

不断地深入探索,通道里的空气更加污浊,墙壁上布满湿漉漉的苔藓————“蜥蜴人”之血恩赐的优秀夜视能力帮助当事人看清周遭的“毛坯房”风格。

没来由地,他意识到这里很有可能是最初造访过的【里】的最末层。

只有这里没有多少间像模像样的实验室,只有这里被安排用来堆积杂物。

“啊,是那台唯一能从【表】进来的电梯......我记得好像是得乘坐到宿舍楼的最高层、然后再操作按键达成特殊的组合......”

心情突然激动。

既然能乘坐这玩意从外面进来,反过来自然也能————电梯坏了。

“额,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任桓之满脸残念地站在原地。

先不谈电梯是否功能完好,电梯井这会儿肯定被蹂躏得乱七八糟了吧?

因此,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少主同志继续抹黑着探索,时不时吐槽一句“到底掉到哪个旮旯角落里了”。

依据常识而言,既然坠落之际彼此间相距甚近,那么不可能会出现这一幕。

“有个很糟糕的可能性......”

“被‘某人’截胡抢走了”————有谁趁着自己深陷昏迷,将【大恶魔】擅自带走。

刹那间,任桓之脑海里只浮现出一张面孔。

“啊,磕碰到东西了......疼!”

正思考着,前方通道猝然间收缩变窄。

似乎来到了最深层的最深处,鼻腔里钻进潮湿的土腥味,混杂着某种腐烂植物的甜腻,还有若有若无的......水腥气。

取代墙壁的是裸露在外、冰凉滑腻的石壁,凹凸不平的表面嵌着细碎的沙砾,像是某种石灰岩的质地。

潮湿黏腻,任桓之摸到了冰凉的液体。

甚至还有刺骨的寒意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顺着脚趾缝爬上来————踩到水坑了。

“......居然是地下水吗?”

水不深,刚没过指节,流动的速度很慢,能感觉到细微的波纹拂过皮肤。

这应该是条地下暗河,或者只是积水?

“不、不对,考虑到【里】本身深度、外加因为爆炸与塌陷等原因,概率存在的整个建筑结构往下坠的可能性......难道和海水相连了吗?”

当然了,更差劲的可能性,是海水倒灌进来。

换言之,环境要素变得愈加恶劣。

“羁绊力量能不能想想办法?哎不对,说好的‘鸣神’之间能互相感知彼此的设定呢?”

他沿着水边摸索,石壁在这里拐了个弯。

转过弯的瞬间,一股更强烈的气流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风。

任桓之心里猛地一跳————有风就意味着有出口!

至少,前面肯定有“什么”存在。

他加快脚步,膝盖的疼痛暂时被抛到脑后。

水声越来越清晰,不再是细碎的滴答,而是成了连贯的潺潺声。

脚下的地面渐渐变得泥泞,偶尔能踩到圆滚滚的鹅卵石,好几次差点滑倒。​

————突然,指尖的石壁消失了。

“靠、靠!?”

意识到自己冲太快而没有察觉前方是一处断壁、悬崖,为时已晚,他整个人迅速栽了下去。

任桓之的手悬在半空,摸到的只有流动的空气。

又下意识地伸手乱抓,恰好揪住了一根从头顶垂下来的东西。

那东西冰凉柔韧,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上面还挂着湿滑的苔藓,靠着这玩意吊在半空晃了晃,下方传来更清晰的水声,甚至能听见水流撞击岩石的闷响。

眼前是更深的深渊。

“该死......!”

根茎在手里微微颤动,似乎快要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任桓之急忙收腹,用脚在对面的石壁上乱蹬,终于踩到了一块突出的石棱。

他借力把自己拽上去,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点微弱的光。

任桓之猛地转头,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大、大恶魔!?”

那光很淡,像是远处燃着的一根快要熄灭的蜡烛,在左下方的尽头持续明灭着。

死死盯着那个方向,任桓之连呼吸都忘了......不会辨认错的!那就是内部躺着【大恶魔】的【守护者】!

居然掉到了这么深的位置!?

“高度......总共多少?”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像塞着团砂纸。

借助夜视能力反复确认,抓着根茎的任桓之小心翼翼地往下攀爬。

后颈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他靠着石壁慢慢滑坐下来、成功跨越了最后一段路。

“但问题在于,就算找到了又该怎么办......”

只能寄希望于这段“足够长”的治疗时间能帮助【大恶魔】恢复体力。

“飒!飒!飒!”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意外猝不及防地袭来,化为一道试炼(灾难)横亘在任桓之面前。

“不是水流声或者藤蔓划过石壁的沙沙声......为什么突然会有脚步声响起啊!?”

心脏“砰砰砰”地乱跳,凭直觉转身的任桓之在下一秒看见视野前方站着个白发老人。

“!?”

对方佝偻着背,褪色的红色宽袍下摆滴滴答答淌着水。

头发像一蓬杂乱的雪,纠结成鸟窝的形状,几缕湿漉漉地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

眼睛里没有焦点,只有两团燃烧的猩红,像是某种夜行性动物被突然照到的瞳孔。

“你、你这家伙......!?”

————任桓之认识他。

万万不曾料到,居然在这种鬼地方和万俟天生“再续前缘”。

“为什么你会跑来这里啊啊啊啊!哦记起来了!你这家伙的本体好像确实是被本少爷通过布置精彩的谋略给坑进了电梯井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回旋镖非要在这种关键场合飞回来吗!?”

这,即是最后的试炼。

最后的灾难。

“█████!!!!!”

无意义的咆哮。

突然间,老人动了。

不是蹒跚的走,是野兽般的扑。

“咚!”

任桓之只觉一股带着土腥味的蛮力撞在胸口,整个人往后仰倒时,后脑勺重重磕在被水流冲刷的石壁上。

整个脑袋瞬间传来“嗡嗡嗡”的苦痛呻吟,明显失去理智的万俟天生伸出手死死掐向了他的喉咙。

“唔、唔!?”

喉结被指节硌得生疼,指腹粗糙如砂纸,掐进皮肉里像要抠出什么东西。

任桓之胡乱蹬着腿,鞋后跟踢中老人膝盖,对方却像没知觉似的,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衣襟往上抓,指甲刮过肋骨时留下火辣辣的疼。

“放开!”

用尽全力翻身,将万俟天生压在身下。

老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膝盖疯狂往上顶,带着一股不顾死活的狠劲。

“砰!砰!砰!”

任桓之的手肘撞在老人肋骨上,听见沉闷的响声。

对方却毫无退缩之意,反而张开嘴朝着他的手臂咬过来。

“混·蛋!”

铁锈味在口腔里炸开时,任桓之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嘴唇。

周遭潮湿的霉味像一张无形的网,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两个人一起摔进规模不祥的地下水浅滩里,在翻滚中,任桓之的手肘撞到了一块凸起的岩块,剧痛让眼前发黑。

万俟天生一转攻势、趁机骑到任桓之身上,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他的喉咙。

窒息感像潮水般涌来,任桓之视线开始模糊。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求生的本能让任桓之爆发出最后的力气。

他摸索着抓住身边的一块石柱,用尽全身力气将之掰断、并刺向万俟天生的肩膀。

老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掐着喉咙的手松了一下。

于是任桓之立刻侧身翻滚、摆脱了压制,同时还不忘一脚把老不死的混账踹飞、蹬飞。

“......哈啊......!”

喉咙火辣辣地疼,贪婪地吸着充满霉味的空气。

“██!!!!!”

万俟天生捂着流血的肩膀,像受伤的野兽般在地上扭动。

尺寸不算粗的石柱还插在他的肉里,随着动作来回微微晃动......但这位老家主很快又撑起身体,肩膀的伤口似乎只能让他更加狂躁。

墙角的阴影里,万俟天生的白发像一团鬼火般飘动。

“哈啊,呼哈啊,哈啊......”

咬着牙慢慢站起来,浑身的关节都在疼,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

“唯一称得上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这老登貌似弱了不少,生命力早就风中残烛啦......”

苦中作乐(确信)的同时,任桓之看到万俟天生的眉骨也破了。

一道血线顺着眼角流下来,在脸颊上画出狰狞的痕迹。

白发老人的眼神也比刚才更加疯狂,像是被血腥味刺激到的鲨鱼。

“飒————!”

猝不及防地,万俟天生突然四肢着地、像猿猴一样快速爬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

任桓之眼神瞬间变得凝重万分。

然而,就在贴身缠斗、厮杀即将迎来第二回合的刹那间————

“砰!!!”

枪声......突然响起。

“......诶?”

时间被定格在这一瞬,万俟天生也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短暂且漫长地滞空在原地。

大约两、三秒的“永恒”解除之后,白发老人顷刻失去平衡,背面朝天地朝着浅滩前流淌的地下水摔了进去,紧跟着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并伴随着疑似鼻梁骨断裂的脆响。

“......”

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肩膀还在微微起伏,背上的骨头像嶙峋的山脊般凸显出来。

昏暗光线下呈现出深褐色的鲜血渐渐漂浮到了水面,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万俟天生的生命力在逐渐流失着。

“哦呀,真是虚惊一场......对吧?”

癫狂的前代家主中弹倒下后,一道令人既爱又恨(确信)的身影堂而皇之地被烙印在任桓之的视网膜上。

有那么一瞬间,当事人完全分不清身躯究竟因何而颤抖不止。

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亦或者是与故人重逢的“感动”......也可能统统不是,凝视着举着冒烟枪口的“那个男人”————【博士】————任桓之心里始终萦绕着一股强烈的忧惧感。

“你......就一直躲在这里?”

精神不受控制地迅速松懈,任桓之双膝一软、疲累不堪地瘫坐在水洼里。

他被迫抬头仰视【博士】,只觉得对方隐藏在阴影背后的脸似笑非笑着。

“哦呀,居然不是第一时间感谢救命恩人吗?该恶补一下家教啦~!”

传言中破罐子破摔的男人依旧嬉皮笑脸,他似乎心情重新变好,而达成这个现象的理由、契机则近在眼前。

“你也真是阴魂不散,总有办法跳到我面前......没有当场摔死简直可惜。”

话音刚落,奋力半跪起身的任桓之狠瞪向他。

“这不是都拜你所赐!”少主同志恨得咬牙切齿,“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然后释放导弹摧毁外界碍眼的一切......真是符合性格腐烂又怯懦的你这家伙呢!”

“呵呵,看来长生她真是什么都敢说呢?”

【博士】闻言眯紧眼眸。

他很早就摆脱了昏迷状态,兼之【里】各项设备算是齐全,因此也捕获到了有关“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某个男人打算用发射导弹洗地”的可怖“谣言”。

“但很遗憾,得让你失望了,本大爷才不屑那么做。”

耸肩摇头,男人用“天才可以与疯子划等号却不意味着会丧心病狂”为由替自己开脱。

“被逼到绝路而哭鼻子?因为底牌尽失而放弃挣扎?丢人现眼地自暴自弃?开什么玩笑,如果这座【贪狼岛】有那么容易就能被征服,你不妨猜猜为什么坐拥复数名正牌【超绝者】的水镜老太婆迟迟不敢发动全面战争侵略这里?她虽然睿智、料事如神,却从来都和保守谨慎的性格不沾边......理由很简单,哪怕‘鸣神’灾难的规模翻倍,即便‘黑道之花’偷摸着塞入更多的间谍,只要本大爷人身安全还能够得到保障,【贪狼岛】就永远不会陷落!”

我就是完全胜利的绝对保障!

【博士】用大拇指戳向自己大肆自夸之际、其双眼闪闪发亮的模样,实在不能再符童真纯真依旧的性格描述。

“额......”

虽然在这种场合展开激烈吐槽实在会显得神经大条,介于这也能算作彼此认识以来最常见的交流时画风,少主同志毫不犹豫就抛掉了这层心理包袱。

“你的意思是......哪怕是如今这副乱糟糟的局势,对于万俟家而言依旧算小case咯?”

“确切地说,是对本天才而言。”

双手抱胸着自信点头,【博士】笑得阳光灿烂。

“谨记啊,要把我和万俟家区分对待,万不能混淆一谈。”

小场面,都是小场面~!

“言归正传,‘万俟家被逼得底牌尽出’————挠破头皮也想不通呐,这个既不讲科学又不符合魔法世界观的结论究竟怎么被得出的。”

踩着哗啦啦流淌的地下水,男人背着手来回踱步。

于此同时,夜视能力优秀的少主同志没有看漏几道稍纵即逝的黑影,想来大概率是布置在身旁护卫自己的保镖。

“反过来推论,能证明此结论成立的作证......莫非是自称【大恶魔】的特殊个体过分强悍的破坏力吗?可是它如今被彻底制服了耶?”

竖起食指,【博士】继续补充道:

“而且,提醒一个冷知识,【贪狼岛】顶尖战力的损耗并没有想象中全军覆没......诚然,是付出了过于惨烈的代价,甚至搭上了最宝贵的‘公主’......但,套用游戏的术语,两位王牌保镖的血量尚且保持在80%左右。”

这跟仅瘦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区别嘛~!

“所以,要透过现象揭秘本质,【大恶魔】带来的灭顶之灾、‘黑道之花’联手闻人家搞出鬼鬼祟祟的小动作以及‘鸣神’批量的暴走,撑死就是让万俟家元气大损。”

然而,根基尚在。

“呐,小鬼,你说说看,依融合了‘鸣神’病毒与最完美生物制造出的【大恶魔】的强度尚且不足以击溃万俟家,那群夹着尾巴逃跑的阴沟老鼠们......又能掀得起什么风浪呢?”

这是个很简单的数学问题。

预设【大恶魔】战力大于其余任意势力的集合,而针对它只付出了一位VVVIP的牺牲,那么结论实在简单————两个“蜥蜴人”难道还弄不死剩下的虾兵蟹将(迫真)?

“那【里】现在的爆炸、塌陷又算怎么回事?”

喘着粗气,任桓之很快get到这番阐释的违和(破绽)。

“如果局势依然可控,【里】怎么会突然间遭到毁灭?”

“这个嘛,本大爷只是采取了最高效的做法。”男人辩解道,“整体战力处于绝对优势是一回事,被迫分散开来导致效率降低又是另一回事......闹够了咩有?一网打尽嘞~!”

“黑道之花”,闻人家,“鸣神”灾难,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小股势力,逐个收拾起来未免太过麻烦,也存在出现漏网之鱼的可能性,因此干脆一锅端了。

俗称......直接掀牌桌。

“这是诡辩......”

“随你怎么想。”【博士】抬起下巴,笑声森冷,“【里】内部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被舍弃的只是相对不重要的外层。”

换言之,不仅靠近更深层的结构稳固,此前爆炸的规模也仅限于浅层区域。

否则的话,你不可能那么幸运、没有当场摔死。

“插句题外话,这里随时都能观察到外边唷?之前频繁隔着监视器交流过,对吧?所以呢,尽管感恩戴德吧,快感谢本大爷及时出手相救。”

“......”

任桓之沉默了。

他早就隐约猜到,没有摔死这件事实在离谱得彻底。

而见此情形,【博士】选择冷笑几声就跳过此话题。

“这里是无人可以接触的‘禁区’,自己没有实际战力的自知之明、本大爷也贯彻有,就不犯下蠢呼呼跑到外边送人头的错误......嘛,耐心等着长生她们处理好烂摊子的这段时间,就先来正式回收本天才被盗窃走的宝贝吧~!”

扭头回瞥身后,【博士】目光落在远处的【守护者】上。

整个疗养舱呈歪斜、翻倒之势,隐约能透过玻璃边缘窥见几缕白丝缠绕。

于此同时,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负责回收工作的克隆体们。

她们穿着黑色皮革制服,若是没有这阵动静、选择主动暴露自己,恐怕永远都察觉不到。

“......唔!”

“怎么?那副‘东西被抢先夺走了’的懊恼表情算哪回事?”

【博士】冷哼一声,随后单手插腰着“善意”提醒道:

“可别忘了,那孩子(【容器】)可是本大爷的私人财产......瞧你学历低成那副鬼样子,对于研究出一个货真价实的完美生物需要耗费多少精力财力,肯定没有正确的认知吧?”

不,哪怕是真实价值只有1分钱的东西,也是其主人神圣不可侵犯的财产。

“打算心安理得地扮演一个厚颜无耻的窃贼吗?黑道皇帝之子?”

“估唔!?”任桓之一时语塞,“但是,‘鸣神’......‘鸣神’根本不是私人财产吧!?”

“啊,打算主张这一套吗......”

【博士】也跟着无语,他的神情像是早有预料。

“原来你是那种会主张别人在路上捡到无主之物见者有份的性格吗?”

简直更加厚颜无耻了呢!

“等、给我慢着!别想偷换概念!‘鸣神’是什么东西吗!?”

“————它就是啊。”男人答得斩钉截铁,“我反倒要问你,居然觉得病毒这玩意拥有人格吗?脑子没被撞坏吧?开始由衷担心后半辈子生活不能自理、屎尿失禁的未来啦!”

所言皆在调侃、奚落,【博士】的眼神却一点没笑。

“它只是恰好有些特别,就像科幻电影里最常见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寄生物......这样,要不干脆移民欧美国家如何?本大爷乐意出一张飞机票支持你组建新的人权组织。”

属于环保与动保的21世纪,缺你不可哇~!

“这种理由......!”

“嘿,听着。”【博士】不耐烦地戳了戳自己,“本大爷每年投入几亿规模的美金才总算研究出这具完美身体,不可能被乳臭未干的小鬼喊着友谊啊羁绊啊就强行夺走吧?”

道德并没有站在你这边呢?

继而又指了指发懵中的黑道少主。

“然后,你的命......被我救了几次啦?”

片刻后,又言辞犀利地补刀:

“万俟恍惚那个疯女人......我也算是给你‘魂牵梦萦’的后妈收了尸哦?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这个大善人出手,恐怕早就在一系列的战乱中遗失甚至遗体被毁坏吧?”

难道真的就连丁点感恩之心都不具备吗?

“......”

“嘿,听着,就冲着咱俩也算臭味相投的份上,我也不介意抛开长辈这层关系、愿意和你交个朋友......所以,见好就收吧。”

我不希望和你为敌、开战。

而你也绝对承受不了那种代价。

“懂·了·吗?”

用接近挑衅的眼神,【博士】直勾勾地注视着。

“......”

心情十分纠葛,脑内展开前所未有激烈的思想斗争。

“【大恶魔】......她会变得怎样?”

“无可奉告。”

“......”

“你觉得会有谁记得实验室总共消耗了多少只小白鼠吗?”

————足够了。

“她......是我的朋友!”

喉咙深处喊出的觉悟虽然微弱、干哑,却像是突然撕裂黑暗的一抹光亮。

“真遗憾。”

这个瞬间,交涉宣告破裂。

“会反省自己、主动认错的话,也就无法称之为窃贼与渣滓了呢?”

“啪”地打了个响指,【博士】一声令下、吩咐将人就地正法。

“————遵命。”

毫无征兆地,一道硕大黑影从天而降,粗暴地将任桓之摁进浅滩里。

“噗啊”地灌了口地下水,少主同志此刻就像被武警制服的犯罪分子。

“该死......!”

强袭来得比预想中更快,远超数个量级的力道宛若浇筑的混凝土石柱砸在身上,不论怎样挣扎,那钳住自己的双手都纹丝不动。

“放弃吧,这批孩子可是本大爷特意留给自己的精锐中的精锐......有和作为‘代表’的那孩子过过招吗?特殊警卫队起码有着数万倍的强度吧?”

当然,这是夸张、故意夸大的数字。

“带走。”

摇晃指尖,【博士】无情下令。

“让我想想,作为更特殊的个体案例,干脆也加入实验的豪华套餐......诶?”

精神彻底松懈的这个刹那间,所谓的“乐极生悲”上演了。

“飒————!”

后背的汗毛还没来得及竖起,剧痛已经像烧红的铁丝捅进眼眶。

【博士】甚至没有听见风声。

先是肩胛骨之间传来一阵沉闷的塌陷感,像被重锤砸中棉絮堆,紧接着胸口突然绽开一朵滚烫的花。

不是比喻,是真的有什么东西从肋骨缝里钻了出来,带着黏腻的温热蹭过他的掌心。

————那是一只手。

【博士】无意识地低头,视线恰好撞进自己胸腔里。

苍白的指节沾着暗红的血珠,正从心脏的位置慢悠悠地蜷缩,每动一下都像在搅动熔化的铅水......痛觉在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炸裂开。

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肺叶,并顺着气管往喉咙里爬。

“诶......?”

“!?”

这片昏暗的地下空洞内,发生了一幕发生堪堪数秒的惨剧。

“休想......瞧不起老子!”

红袍白发的老人,“咯咯咯”地残虐微笑。

““““殿下!?””””

现场宛若劈下一道惊雷,几名负责压制任桓之的克隆体猛地从短暂的错愕情绪中缓神,她们皆目眦欲裂着冲向偷袭得逞的......万俟天生!

浑身每个毛孔都洋溢着疯狂的老人因中枪而被选择性忽略、被默认着退出舞台,奈何这个“本体”生命力实在强悍,继贯穿伤后的子弹依旧无法夺走性命......如此这般,一位天才为自己“微不足道”的忽视而付出血腥代价。

“混......蛋,不讲......武德......”

呼吸变成了最奢侈的动作。

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碎玻璃,空气混着血沫从胸口的窟窿里漏出来,发出破风箱似的嘶嘶声。

背后的力量还在往前送,那只手像是有生命的钻头,正慢悠悠地拓宽通道。

指腹碾过断裂的肋骨时,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博士】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被举起来,双脚离地的瞬间,剧痛掀起第二重浪头。

这次是内脏被撕扯的钝痛,像有人攥着他的胃往不同方向拉拽。

“可恶,居然还在玩弄殿下的尸体!”

情绪产生明显起伏的克隆体们试图阻止这一切,奈何哪怕集结了复数名战力的包夹,竟然难以造成有效的干扰————万俟天生明显进入了一种类似“血腥狂暴”的状态,甚至在闪避之余徒手又掐住一名克隆体的脖子,随即将其视作炮弹一般抛摔出去。

伴随着“轰”的一声震响,那名特别警卫队成员砸在石壁上,四肢扭曲断裂,鲜血飞溅之夸张亦像是被拍扁的番茄。

“喂,说什么尸体......我还没死呢?”

视野开始发灰,【博士】能感觉到体温正顺着胸口的洞往外淌,在皮肤上画出黏腻的轨迹。

“没想到居然会被狠狠阴了一手......这下可实在糟糕透顶......”

克隆体们紧咬不放,癫狂的万俟天生无法仅靠单臂作战。

他终于抽出了贯穿【博士】胸膛的右手,重重摔在地上时,胸口的窟窿正呼呼地往里灌风,把肺叶吹得生疼。

“殿下!”

围剿万俟天生的克隆体们分出了几个、焦急冲上前确认【博士】风中残烛般的性命,被灌了好几口水、接近于遭受水刑对待的任桓之也在这时成功取回意识与身体的主动权。

“开什么......玩笑......”

【博士】的胸口就像一个不规则的血洞,边缘的皮肉外翻着,像一朵被踩烂的花。

目睹着男人像是散架的木偶一般蜷缩起来的身体,任桓之脸色铁青......他绝没有料到会迎来这种结局。

万俟天生,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果然是最大的变数之一!

“哈哈啊啊啊啊啊啊!谁都休想背叛老夫!谁都休想轻视老夫的存在!全都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赞誉为单体实力是某位【贪狼】首领数万倍(迫真)的特别警卫队们,在进入“血怒”状态的万俟天生面前完全不是对手。

昏暗的环境,偏狭窄的洞窟空间无疑是最适合这头怪物发挥的舞台,那不断将染血的通红手臂挥舞得虎啸生风的架势,甚至令人产生八臂金刚在其身后怒目耸立的错觉。

那扑面吹来的掺杂入腥气与荒蛮的阵风,展现出万俟天生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短短几秒功夫,胜负即将分出。

“呼哈啊,哈啊......”

抛开此前的成见与全部不愉快,单手撑地勉强起身的任桓之试图替【博士】报仇。

正如他几分钟前曾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讲述的那样......我们是friend!

“真是没料到,你居然是我最后的对手!”

帮【博士】报仇后、顺势救走【大恶魔】,既偿还了恩情又不会在道德层面落了下乘,实在一举两得、是个完美的计策!

然而————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或许是【里】最深处的承受能力被【博士】夸大其词着吹嘘,亦存在短短几分钟的忽视时间里、外界发生了规模远超预料的“天翻地覆”从而迅速波及到了地下深处......总之,位于“奈落”深渊尽头的这片空间......猝不及防地整个震颤起来。

“诶......?”

前一刻还在豪言壮语的黑道少在在下一秒被狠狠震翻在地。

岩层深处传来第一声脆响时,没有人能预判这场崩塌的规模。

那声音像极了冰面在重压下的龟裂,从洞窟穹顶的某个隐秘节点开始,沿人工填海形成的岛屿岩缝迅速蔓延。

很快地,深灰色的岩壁绽开蛛网般的裂痕,千万点碎石从高处坠落,在地面撞成齑粉。

坍塌形成的气浪掀起洞窟底部的淤泥,浑浊的水洼被搅成泥浆。

紧跟着,更多的岩石开始坠落,大小不一的石块如同被无形之手抛洒的骰子,砸在嶙峋的岩壁上迸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而为了躲避轰然折断的钟乳石柱,深陷“血怒”支配的万俟天生也被迫左躲右避,纵使是他也显得狼狈不堪。

“卧槽,这究竟是闹哪样!?”

满脸污泥的少主同志这会儿就连半跪着都难以稳定身体重心。

身处洞窟的情况下遭遇一场地震袭击是生还率最低的“惊喜”,一时间他都不晓得是否该将【博士】被邪恶老登偷袭为起点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变故视作为自己霉运debuff的衍生。

“......居然那么快被检测到了吗?”

毫无察觉之下,一道相对修长许多的特别警备队成员站到了任桓之身旁。

对方佩戴着标配的护目镜、兼之环境昏暗,导致一时间无法看清面庞......但总觉得声音特别耳熟,甚至身上还飘来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算是吊桥效应的变种吗......”

说怪话已经是刻在DNA里的无意识行为,随即下一秒,四肢百骸都因长时间的高负荷运作而即将宣告报废的他被这位疑似特殊的克隆体给扛在肩上。

视线随之颠倒,脑子浑浊一片的任桓之很难立即意识到对方这是打算护送自己安全撤离。

“等等,【博士】还没有......”

“那家伙被掏了心脏,不可能有救的。”

这道冷冽的女声用理智得残酷的语气答复他。

这害得任桓之条件反射回瞥,眼角余光捕捉到宛如浮萍一般漂浮在水势逐渐暴涨的水洼上面的疯狂科学家,他胸前流淌出的血水与周遭的浑浊融为一体,看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惊悚电影或青春砍杀片里的突然领便当也不过如此吧?

凭直觉人为对方还活着,或者本质只是难以接受如此突然的事实......任桓之觉得克隆体们第一时间应该救治对方,而不是纷纷冲着万俟天生复仇。

“还有机会脱身。”扛着任桓之的克隆体简要叙述,“那台电梯应该还能正常运作,那是唯一的生路。”

话音刚落,这场灾难陡然间升级————海水的涌入始于细微的渗漏。

在破口下方的岩壁上,几缕细小的水流渗出,迅速汇聚成股。

当岩层彻底崩解的瞬间,蓝色的海水如同挣脱束缚的巨兽,顺着断裂的岩层倾泻而下。

最初是汹涌的水幕,随后变成咆哮的洪流,深黑色的浪花裹挟着石块和泥沙,沿着洞窟的低洼处奔腾。

差点就忘了......这里可是地下数十米的深度啊!

换句话说,海水倒灌的可能性是千真万确存在着的!

“哗啦啦!”

海水与洞窟内的积水碰撞,激起数米高的水花。

洞窟内的空气被迅速压缩,形成的气流吹得岩屑在水面上翻滚,发出沙沙的声响。

海水涌入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也就眨眼间的功夫,海水已经填满了洞窟的下半部分。

未被淹没的岩壁上,水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留下深浅不一的水痕————下意识扭头回瞥,自己和安置着【大恶魔】的【守护者】之间......竟已经隔了一条“河流”。

残存的钟乳石柱群在水中若隐若现,如同被淹没的孤岛。

“该死......!”

条件反射就要挣扎着反扑回去,而他瞬间爆发的任性理所当然遭到了制止。

“别任性。”

“少给我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教训人的口吻!”

一番闹腾中,任桓之不小心拍掉了克隆体的护目镜,不经意间目睹对方真实容貌的瞬间,他整个人瞬间宕机。

“诶......?”

面对突如其来烙印在视网膜上的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任桓之下意识喊出了几乎全世界所有婴儿在第一次学会说话时都会发出的那两个字节————

“妈......妈妈?”

————万俟恍惚的脸。

或者说,是一位和万俟恍惚长得一模一样的克隆体的脸,令“叛逆期”的黑道少主因极度错愕而变得老实、任由摆布。

“我不是你的母亲。”克隆体冷静地反驳,“我不是......万俟恍惚。”

有效利用这份持续较长的错愕,真实身份暂时成谜的“克隆体”突然一记手刀劈在了任桓之的后颈,身体本就极度虚弱的他于一声呜咽后当场昏厥。

“■■■■!”

只不过,就在当事人即将出发之际,伴随着一阵恶意咆哮,一道癫狂的红白相间身影冲出了水面......万俟天生名副其实的阴魂不散。

比起几秒前的他再度丧失理智,他的眼中只剩下活物、猎物,满脑子只有杀戮。

“......”

克隆体临危不惧,冷静地分析最佳逃生路线并付诸行动。

“飒————!”

只可惜她的身体素质相对要弱出不少,几乎没几秒就遭到万俟天生后发先至的狩猎,后颈与腰身均有小规模的血肉撕裂。

“咕唔......!”

痛苦呻吟之际,克隆体险些当场摔翻、跌进逐渐上涨的海水里。

下意识要掏出枪械,却因一阵正面撞击而踉跄不稳————危急关头,万俟天生整个人突然向下一沉......他被几个悄无声息浮潜过来的其余克隆体集体合力拖下了水。

“■■!?”

怪物错愕地咆哮,猛拍水面试图甩飞纠缠自己的蝼蚁。

但每个克隆体都拼死着分别抱住万俟天生的手脚,哪怕脸部被反复痛殴出鲜血也不肯松开。

而那一张张因为剧烈冲击而失去护目镜遮掩的面庞......真实的容貌,竟然也和那位曾带给自己孩子无尽绝望与残忍的母亲拥有相同的面容————她们全都是“万俟恍惚”。

“这里就交给我们了”————眼神虽然没有直接交汇,却能直观感受到如此觉悟。

“......”

最初的“万俟恍惚”倒也不矫情,她当机立断地转身脱离这片逐渐消亡的“奈落”深渊。

“砰————!”

也就在她刚刚跑出数秒钟,身后那片水潭突然爆发一阵轰鸣。

水面被激荡着震起无数水花,水面地下炸开了一躲璀璨的烟火————似乎有谁自愿牺牲地拧开了手榴弹的拉坏。

或是主动引爆了别的炸药。

“■■■■!”

正面近距离遭受爆炸冲击的万俟天生呜咽着坠落深渊。

短短几秒时间,他的野性与癫狂均被藏匿在水面之下。

“轰轰轰轰轰轰!!!!!”

而在深陷昏迷的任桓之被“万俟恍惚”扛着前往唯一能离开【里】之深渊的特殊电梯的同一时间,“奈落”的坍塌仍在继续。

被任何人遗忘的【守护者】静卧在洞窟某处的断层之上,纯白色的外壳反射着岩壁缝隙透进的微光,它平稳运行时发出的低频嗡鸣也在此刻被崩塌的巨响彻底吞噬。

也就是下一秒,它本身也被吞噬殆尽。

【守护者】底部的岩块突然间崩断,整台设备以倾斜的角度滑出原位。

坚硬的合金外壳与岩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表层的防辐射涂层被刮下几道银白色的划痕。

所幸材料实在坚固,不管遭受何种力度的冲撞、冲击,治疗舱的主体都不曾产生任何裂痕或损毁。

————坠落开始了。

以完全的自由落体状态,它坠入了海水。​

巨大的冲击力在接触面掀起白色的水花,【守护者】像枚被掷出的硬币般在水面上弹跳了两次,随后以倾斜的角度开始下沉。

并非是“奈落”深渊的尽头,而是与【里】成功相连的海洋的“终点”。

大约十数秒后,【守护者】深入到50米的深度。

周围彻底陷入黑暗,只有救援舱顶部显示仍在正常工作的状态灯还在顽强地闪烁着绿光。

每一次闪烁都能短暂照亮周围漂浮的浮游生物,它们像被惊扰的星辰,在绿光短暂熄灭后又迅速隐入更深的幽暗里。

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守护者】的底部触碰到了柔软的海床淤泥。

在持续了近一分钟的翻滚后,治疗舱终于获得了新的平衡,一半陷入灰黑色的淤泥,一半斜斜地指向海面方向。

状态灯的光芒在水压作用下逐渐暗淡,最终彻底被黑暗吞噬,只留下金属外壳在暗流中微微晃动。

以及————【大恶魔】平静且微弱的深海呼吸声。

。 。 。 。 。 。 。 。 。 。 。 。 。 。 。 。 。 。 。 。

“重复请求......重复请求......”

“......第99次未得到答复,更新危险等级,升级为Ⅳ级别,启动‘自毁程序’,批准使用‘帕尔修斯’导弹,倒计时2700秒,2699秒......”

“滴,滴,滴......”

如此这般,“它”正式履行使命。

(PS:此处应有BGM→《BangBangBUR!......n?》泽野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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