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觉得自己像块被扔进榨汁机的西瓜。

腿上的疼不是尖锐的刺疼,而是那种带着滚烫感的钝痛,像有团火在肉里烧。他低头时,正好看见那截锈迹斑斑的长矛尖从裤腿里戳出来,沾着暗红的血,在毒辣的日头下泛着诡异的光。

“别动!”苏清月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她刚想用手去捂伤口,就被林默一把抓住手腕。

“别碰……锈的。”林默咬着牙,气音都发颤。他上辈子在工地上见多了被锈钉子扎到感染的,这长矛在沙地里埋了不知多久,指不定带多少细菌。可这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跟这世界的人说“细菌”,不等于跟文盲讲微积分吗?

果然,苏清月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锈……锈是什么?会吃人吗?”

旁边的赵虎也凑过来,一瘸一拐的,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看了眼林默的腿,倒吸口凉气:“娘的,这是刚才那独眼龙的破矛!那孙子的兵器从来不擦,上次捅死老王头,伤口烂了三天才断气……”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周围的村民顿时炸了锅。

“天哪,林小哥这腿要烂了?”张婶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手里还攥着刚才掐沙盗的脏抹布,这会儿一听,脸又白了,“我家二柱子去年被蝎子蛰了下,腿都肿得像水桶……”

“要不……用烙铁烫烫?”有个老汉哆哆嗦嗦地提议,手里举着个烧红的火钳,是刚才烤火用的,“我家的驴被蛇咬了,烫一下就好了!”

林默看得眼皮直跳,差点没晕过去。他赶紧摆手:“别别别!我这情况特殊,烫不得!”开玩笑,这要是一烙铁下去,腿没烂也得废了。

正乱糟糟的,忽然听苏清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哭得特实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林默手背上砸,混着他手上的血,又热又黏。她也不说话,就蹲在那儿,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还攥着块刚从自己衣襟上撕下来的白布,想缠又不敢缠。

“哭啥……我还没死呢……”林默想笑,嘴角刚咧开就疼得倒抽冷气。他试着动了动腿,那截长矛跟着晃了晃,疼得他眼前发黑,“得……得把这玩意儿拔出来……”

“我来!”赵虎瓮声瓮气地说,他刚捡了块干净点的布条缠好胳膊,这会儿正龇牙咧嘴地卷袖子,“当年老子被沙狼咬了,自己硬生生把牙拔出来的!”

林默看着他那只布满老茧、还在滴血的手,心里直发毛:“虎哥,你那是牙,我这是铁……要不咱找个尖点的石头?”

“找啥石头!”赵虎弯腰就想抓住矛杆,手还没碰到,就被苏清月猛地推开了。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又是泪又是灰,活像只受惊的小花猫,可眼神却凶得很,死死瞪着赵虎:“不准碰!你会弄疼他的!”

赵虎被她吼得一愣,挠了挠头,居然真的往后退了半步,嘟囔道:“我轻点还不行……”

周围的村民也被这阵仗弄懵了。平时柔柔弱弱的苏丫头,居然敢跟赵虎瞪眼?

林默心里又暖又急,暖的是这姑娘是真担心自己,急的是再流下去血该不够用了。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跟苏清月说“别怕,哥耐疼”,就听张婶在旁边抽抽搭搭地哭开了。

“造孽啊……”张婶一手拍大腿,一手抹眼泪,“林小哥可是咱石镇的福星啊!引水、退狼、打沙盗……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以后可咋活啊……”

她这一哭,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刚才被沙盗吓得缩在后面的几个小孩,这会儿也跟着哭起来,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还攥着昨天林默用草编的小蚂蚱,边哭边喊:“林哥哥别死!我把糖给你吃!”

那糖是上次商队路过时,她娘用半块腌肉换来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接着是几个壮丁,刚才跟沙盗拼的时候没掉一滴泪,这会儿看着林默腿上的血,眼圈也红了,搓着手直叹气:“都怪咱没用……保护不了林小哥……”

连最开始总跟林默不对付的王老头,也拄着拐杖走过来,往林默身边一蹲,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袋锅子敲了敲鞋底:“小子,挺住!当年我被马蜂蛰了一百多下都没死,你这点伤算啥!”

林默被这阵仗弄得哭笑不得。他想告诉大家自己死不了,可嘴一张,就觉得头晕得厉害,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晃。

“清月……”他下意识地抓住苏清月的手,入手一片冰凉,还在微微发抖,“火折子……借我用用……”

苏清月连忙从发髻里摸出火折子,手忙脚乱地吹燃。黄橙色的火苗跳动着,映得她睫毛上的泪珠亮晶晶的。

林默盯着火苗看了会儿,忽然想起系统商城里好像有“初级疗伤丹”,要100信仰值。他刚才打沙盗赚了25点,加上之前的128,总共153,够了!可他刚想喊系统,就觉得腿上的疼猛地加剧,像是有把钝刀子在里面搅动。

“呃……”他闷哼一声,冷汗“唰”地就下来了,眼前一黑,差点栽过去。

“林小哥!”苏清月吓得魂都飞了,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哭喊得更大声了,“你醒醒啊!别睡!我给你找草药!我现在就去!”

她这一喊,周围的哭喊声也跟着变调了。

“林小哥晕过去了!”

“快掐人中!”

“水!谁有水!”

“我家有治刀伤的草药!我这就去拿!”

乱糟糟的声音像潮水似的涌进林默耳朵里,他想告诉大家自己只是有点晕血,可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暖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轻轻裹住了自己。

这感觉很熟悉,像是每次村民给信仰值时的那种酥麻感,但这次更强烈,更温暖,带着点咸咸的、涩涩的味道——像是把所有人的眼泪和着急都揉碎了,熬成了一锅汤。

【叮——检测到大规模信徒情绪共鸣!】

【检测到核心信徒苏清月‘绝望’‘祈愿’情绪爆发!】

【检测到信徒群体‘感激’‘担忧’‘崇拜’情绪叠加!】

【信仰值瞬间增长:+10!+20!+50!+100……】

系统提示音像过年放鞭炮似的,在林默脑子里炸开。他费力地睁开眼,看见自己的视野右上角,那个代表信仰值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153……307……589……1024……

苏清月还在哭,可她的眼泪落在林默手背上,好像不那么烫了,反而带着点清凉。她嘴里反复念叨着:“求求你……别有事……我以后都听你的……让我做什么都行……”

林默忽然觉得,这姑娘哭起来虽然吵,但还挺好听的。

赵虎不知从哪儿找了块磨尖的石片,正蹲在旁边给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消毒——用的是林默教他们做的盐水,龇牙咧嘴的,可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林默的腿,生怕错过什么。

张婶把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小姑娘还在抽噎,手里的草蚂蚱却小心翼翼地放在林默胸口,像是在献祭什么宝贝。

连刚才躲在屋里的几个老人,也拄着拐杖挪了出来,对着林默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祈祷。

【叮——信仰值突破2000!】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符合‘血祭自救’触发条件,是否消耗1000信仰值启动?】

林默心里一激灵。血祭自救?听着就挺狠,但现在哪管得了那么多!他在心里狂喊:“启动!赶紧的!”

下一秒,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流猛地从丹田涌出来,顺着经脉往腿上冲去。那感觉像是有人拿着打气筒往轮胎里猛灌热水,又涨又烫,疼得他差点喊出声。

但紧接着,腿上的剧痛居然真的减轻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截长矛周围的血肉像是活过来似的,微微蠕动着,把锈迹斑斑的矛尖一点点往外推。血还在流,可颜色好像没那么暗了,带着点淡淡的金色。

“动……动了!”有个眼尖的村民指着矛尖,声音都在发抖。

苏清月也不哭了,瞪大眼睛看着那截慢慢往外冒的长矛,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赵虎“嚯”了一声,手里的石片“哐当”掉在地上:“这……这是啥门道?”

林默没空理他们,他感觉那股热流还在往四肢百骸窜,之前跟沙盗打架时受的擦伤、淤青,都在发烫,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咬,又痒又舒服。

【叮——‘血祭自救’启动成功,修复腿部贯穿伤中……】

【检测到宿主吸收信仰之力过量,触发境界突破……】

【练气三层(小境3),达成!】

林默猛地吸了口气,感觉肺里像是灌进了冰镇可乐,爽得他差点呻吟出来。他试着抬了抬腿,那截长矛“噗”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伤口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最后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连疤都没结。

周围死一般的安静。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里的石头、布条、草药都忘了递出去。

张婶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哎哟”一声,才喃喃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赵虎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长矛尖,又戳了戳林默的腿——戳的还是刚才受伤的地方。

“嘶——”林默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虎哥你干啥?想谋杀啊?”

这一声中气十足,跟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判若两人。

赵虎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林默“咚咚”磕了两个响头,声音带着哭腔:“神!林小哥是神啊!”

这一跪像是投进水里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张婶抱着小姑娘也跟着跪了,小姑娘吓得赶紧把草蚂蚱举得高高的。

刚才还站着的村民,不管老少,全都“哗啦啦”跪了一片,连苏清月都愣了愣,跟着蹲下身,只是膝盖没着地,眼睛却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看着林默,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林默被这阵仗吓得差点蹦起来。他这辈子除了清明扫墓,还没被这么多人跪过,赶紧摆手:“别跪!快起来!我不是神!就是……就是恢复得快点……”

可没人听他的。赵虎还在那儿念叨:“怪不得能引水、退狼、用臭袜子打沙盗……原来林小哥是微服私访的神仙啊!”

“对对对!”有个村民附和道,“上次狼崽招雨,肯定是神仙显灵!”

“我就说嘛,哪有人能凭空变出清水来!”

林默听得头皮发麻。他想解释那是虹吸原理,可看着这群一脸虔诚的村民,突然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

【叮——检测到大规模‘信仰’情绪,信仰值持续增长中……】

【当前信仰值:3587】

【检测到核心信徒苏清月产生‘狂热崇拜’,羁绊值+20】

林默低头看向苏清月,发现她正用袖子偷偷擦眼泪,嘴角却翘得老高,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落满了星星。见林默看她,她赶紧低下头,可耳朵尖又红得像要滴血。

他忽然觉得,被长矛穿腿虽然疼,但好像……也不是那么亏?

至少,以后再跟这姑娘说“细菌”,她说不定就信了。

正琢磨着,就听赵虎猛地一拍大腿:“不行!得给神仙搭个棚子!不能让日头晒着!”

“还有沙盗!”张婶也反应过来,“他们肯定会回来报复的!得赶紧加固石墙!”

“我去捡柴!烧点热水给神仙擦擦!”

“我家还有半袋米!煮点米汤补补!”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忙开了,一个个干劲十足,好像刚才跟沙盗死磕的不是他们,好像那个被长矛穿腿的也不是林默。

林默看着眼前这乱糟糟却又透着股暖意的场面,忽然笑了。他想,或许这就是信仰吧——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神佛,而是你疼的时候有人哭,你伤的时候有人护,你说“我没事”的时候,他们虽然不信,却会笨手笨脚地给你搭个棚子,煮碗热汤。

就是不知道,等会儿他们发现自己不仅不是神,还想借点信仰值换两斤肉干补补,会是什么表情。

他正瞎琢磨,苏清月忽然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条,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我……我给你擦擦脸吧?”

林默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故意逗她:“不怕我是假神仙了?”

苏清月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不是假的!”她顿了顿,声音又低下去,带着点不好意思,“就算……就算不是神仙,也是我认定的人。”

林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烘烘的。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赵虎在那边喊:“林小哥!棚子搭好了!我背你过去!”

“等等!”林默赶紧喊住他,“先把地上那几个沙盗捆起来!还有,把我那只臭袜子……呃,神器,收好了!”

苏清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阳光落在她脸上,比天上的日头还暖。

林默想,这石镇的日子,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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