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慌失措的喊叫,没有脚慌步乱的动作,在寂寥的夜色里众人都迅速集结到了已经打响引擎的军绿色卡车旁边。车灯没有打开,这主要是担心成为可能到来的敌人的信标,但并不妨碍轻伤员们肩并肩地将重患们运送上车。
“我们也留下吧。”索瓦列夫把妻子搬上车后领着一群人来到车辆的后方。
米小脂和小白正站在那边。
她们正相互交流着等下该如何接敌,如何将对方注意力从逃离的卡车这里撇开,以及遇敌后如何快速脱离战场。
见到众人朝他们走来,老索瓦也开口说话,米小脂旋即将视线从小白那一张略显稚嫩的面庞上移开。
“不用。”她摇摇头,劝道。“你们先走,不必在这里成为目标。”
“可是......”
“不用担心。”小白久违地开口。“我们是丝忒,再怎么样,脱身的可能性也要比你们要大。”
“可是万一呢,谁能够保证等下出什么事情?”
索瓦列夫显然还想再争取争取。他是塞罗尼亚队伍里退下来的好手,对于伏击与撤离还是自认为是一把好手。更何况,这本就应该是他们的事情。米小脂是来自外国的女人,小白显然一副孩子模样。
让女人与孩子留下来为他们吸引注意力,纵使对方是丝忒,拥有凡人无法企及的能力,但他还是不肯放心。
“不!”小白坚定到。
“这一次来的不是普通部队,我能感受到,对方和我是同族。”
对于即将接近的目标,小白早已经与米小脂交流过。作为天生稀少的神秘种族,丝忒对于气味的判别是十分敏感的,这一次接近的气味,小白可以明确的感受到对方是同族。不仅如此,他还能嗅到空气里面另外的一股气味,属于切尼索夫的那些人的气味。
同为丝忒的不速之客在距离他们一公里外的夜色里不动了,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或许等他们二人身旁的凡人离开,或许在等支援。
但无论如何,随着风向的逐渐改变,小白已经越来越摸不准对方的确切位置。
“也是丝忒吗?”
老索瓦吃了一惊。
倘若是普通的军人的话,那么他们留下来还有一定作用。如果对方也王对王的上了一位丝忒,别说是埋伏对方,倘若能跑出去一两位也是基督保佑。
“那拜托了。”这位老军人终于放弃。
“嗯。”
米小脂冲着索瓦列夫和他身后众人点了点头,以此表示对众人的感谢。不过在扫视人群时,她忽地瞧见老杨的那一张苍白面孔。对方正站在人堆里面瞧静默着,眼角微微下垂。
“老杨!”她喊道。
“我在。”杨绥德迟了半响,才终于应声。他惭愧地别过眼去,不敢直视米小脂的那一双浓黑眼眸。为什么?他在想。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小脂留在这里,自己却夹着尾巴逃跑。
先前那一次是如此,这一次,也是如此。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不该是这样的。
“老杨。”小脂的轻喊让这个男人慌忙抬起头来。
在夜色里,他看见自己的好友笑了一下。
“在塞维亚城等我。”
“我会的!”杨绥德保证。
“嗯......”米小脂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接着朝安大略看去,两手叉腰郑重其事地看着对方。“你也是一样,在塞维亚等我。我还需要你。”
“一定。”安大略回以肯定。
“那上车吧。”
随着米小脂对众人的最后一句,大家纷纷转身向着卡车快步走去。在登上卡车后座的最后一刻,杨绥德隔着夜色看见米小脂正将先前与她答话的安大略留下说话,显然是离别前的最后几句话语。
他听不见两人在说些什么,但借着朦胧的夜色,他忽地看见米小脂又笑了。是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笑。那笑容模糊,他看的并不仔细,但还是让这个男人的动作一滞,一下子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感情涌入心头。
也许我该留下来,我不应该让小脂独自面对。
卡车的引擎响起,不等杨绥德做出最后决定,便带着他的犹豫一齐离开。在最后的最后,他看见米小脂正冲着他们招手。
但那是对谁招手?
是那位塞罗尼亚的孤星吗?
夜色里,他的眉宇低垂,像是在擂台上落败的过气拳手一样黯然离开。卡车渐渐地远了,几分钟后,还停留在原地的小脂二人已经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望着已然完全静默的黑夜,杨绥德的那一副无措表情还依然挂在米小脂的心间。她摇了摇头,心里面暗自苦笑,对方的心思自己何尝不知呢?小脂猜得到,先前朋友们的事情给老杨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让他时时刻刻想要证明些什么。
但战场不是儿戏,比起证明自己,还是活下来跟重要一些。
“小脂姐。”小白盯着黑夜的一处方向开口。
“对方来了。”
伴随着这一句话落地,几乎是下一秒,米小脂的耳畔便听见了有人走路的声音————是军靴踩在地面上的踏踏声。
接着,那位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她们面前。
对方的身高一米四五上下,浑身披一袍与夜色无异的浓黑色大袍。这袍子对于出现者来说似乎大的厉害,不仅仅是身子被盖住,连下方的小腿也一同消失不见。米小脂二人可以看见的,唯有袍子下方的那一双胶黑色军靴。
“请问你是?”
米小脂双眼紧紧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我吗?”
袍子的下方传来声音。
对方的音色略微有些尖细,听起来像是刚刚进入换声期的少女。但小脂不敢粗心,对于不速之客,保持谨慎总是并无大错。她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把安大略留给她的刺刀轻轻勾在手间。
倘若待会发生惊变,这个小动作足以支持她在三步内把刺刀送入对方的心脏。
随着小脂的小动作,对方的身子微微倾斜一下,接着小小地一阵笑声从对方袍子里传来。
“不用这么紧张嘛。”对方提醒到。
“我这不是已经表示友好了吗?”一只纤细的白嫩小手从袍子里探出,它向上解开扣子,随着袍子水也似得落地,在月色里一张绝妙的少女面孔露出在小脂等人的眼前。
来者的前额微窄,两眉软柔,像是两条细嫩的柳叶似得伏在双眼上。脸上虽有些许小痣,却也同点点墨点也一样点缀在奶白色的细腻脸蛋上。
倘若没有那一张嘴的话,任谁也会心生爱怜地痴痴盯着对方。
但唯独那一张嘴。
一张露着牙齿,闪着寒光的嘴,在等着某些东西,某些可以被咬碎的东西。
“你们忘记我了?”
“呵呵。”
“我可是你们的老熟人啊。”
来人冷冷盯着二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