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膝而坐的林南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沈鱼儿连忙托起她，小脸凑得很近很近，她关心道，“小林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第一次修炼就走火入魔了呢！可担心死我了！”
“嗯嗯，谢谢，我没事的。”
少女还有些发懵，她侧坐在地上，倚在沈鱼儿怀里，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一枚很小的白点正印在掌心中央。
“如果实在找不到气也不要勉强，修行本来就是持之以恒的事，我当初也花了好多天才找到气呢。”
沈鱼儿安慰着，将自己的水壶摘下来，递给林南。
林南点点头，再道了声谢，捧着水壶喝了一口。
女孩的脸却微微红了一刹，她眼睁睁看着林南拧开壶盖，粉嘟嘟的小嘴贴合在壶口，水顺着滑进口腔，于是喉咙上下滚动。
“好涩哦，”
林南放下水壶，白了她一眼。
沈鱼儿这女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思想太龌龊了，好端端一个女孩子，怎么早早陷入泥沼了呢。
“喂喂，小林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沈鱼儿曾发过誓，与赌毒势不两立！”
“黄呢？”
“咳咳，”沈鱼儿拉着林南的手，很僵硬的转移话题，“话说，你刚才怎么陷入走火入魔的状态了，可你明明都还没有气……”
我没有……气……？
少女微蹙眉头，她再度低下头，在心中默念长气歌的法诀。
事实上，一无所得。
丹田如深潭般平静，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是掌心那枚白点也没有任何异样。
咦。
怎么可能！！
林南闭上眼，她可是得到了八世的气运呐，可都是从彼时的“人间至强”得来的气运呐。
我不应该是修行天才么，为什么连最基础的气都没办法调动呢！
“哎呀，没事哒，时间还早呢，以后还有机会的。”
林南其实也没真的遗憾，她要做的其实就是待在沈鱼儿身边，陪伴她一起成长罢了，只是自己不能修行这件事确实有些遗憾。
更何况，
她忽然想到方才修行时看见的那个画面。
她不知道舒影是不是真的还没放弃，还打算找到自己。
“小影要是发起疯来谁顶的住呀，上一世我还能用老师的身份压压她，这一世她恐怕不会那么乖乖听我话了吧……”林南缩了缩脖子，对未来有可能发生的画面产生了一丝担心。
不学点法术傍身，自己怕是要遭老罪了……
沈家老五逃婚这件事，对于整个沈家、对于相府而言都是一桩丑闻。
目前这件事的影响范围被压缩得很小，只有京城范围的两家人知晓，哪怕相府派出了追杀者，也不敢肆意传说此事。
这种做派反倒是给了沈鱼儿闪转腾挪的空间。
两人一路远离京城，立刻找了个依附在沈家麾下的商铺，靠着沈老五这张倍儿值钱的小脸赊了一辆马车。
直达陈仓后雇了个两个马车夫驾着空车向秦州赶去，她则牵着林南堂而皇之的站在陈仓的长歌堂堂口。
“你知道我是庶出吧？”
今天天色很好，或者说，好的过分。
烈日疯狂炙烤着这片天地，恨不得把每个人都甩地上，正面烤一遍背面再烤一遍。
沈鱼儿半边脸藏在阴影里，半边脸晒在太阳下，她伸出小手为自己扇扇微不足道的风，带着林南四处奔波的五小姐此刻脸上满是倨傲。
“可再如何庶出，我也是住在京城的沈家五小姐，这些开办在外面儿的堂口，没资格也没胆量插手京城的事。”
林南听懂她的意思了，可她心想，这不对啊，既然是上面的人神仙打架，那么这些下面的人不说站队招风，起码也得做个明哲保身吧。
“哎，小林你还是不懂，”
沈鱼儿满脸深沉，她看着堂主佝偻着腰快步走来，恭恭敬敬地将两位女子迎进门，他甚至很懂事的提前驱散了所有下人，亲自泡了两杯茶。
林南这是真不懂了，她怎么感觉自己前八世白活了，这就是妖怪和人类的区别吗，果然隔行如隔山呐。
“小姐，这是……”
堂主看着小姐身边这位不知名的少女脸色不断变换，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话。
“噗嗤——”
沈鱼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她轻掩嘴角笑出了声，她颇有几分轻佻的拍拍林南的手臂，打趣道，“哎呀，哪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其实老李愿意接待我，只是因为我以前救过他一家的命。”
“你还真当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啦~”
“没错，于我李家，小姐的恩情还不完！”
林南看着两人一来二去，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沈鱼儿站起身，脸上那抹严肃早已烟消云散，她抿着唇，用满面的笑容掩去眼底藏得极深的不安，“老李，还是按照我此前的吩咐，给我准备三套车马，我乘上品的车马去铜城，剩下的中品越过铜城，一直往西走，最后的下品车马你安排几个死囚，乔装拿下，送回长京城。”
“小姐，全都准备好了。铜城那边接应的人也都安排了。”
“好，多谢老李，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沈鱼儿也不磨叽，冲老李抱拳后，接过一枚泛着蓝光的扳指，拉着林南快步走出堂口。
望着两女离去的背影，佝偻着的老李迟迟不肯直起腰，直到良久以后，他才重重叹声气，幽幽道，“小姐，要怪就怪你的恩情还不完吧……”
……
……
“那个，”
感受着牵着自己的柔夷，林南微蹙眉头。
“叫我鱼儿就好了，”沈鱼儿脸上总是挂着一抹灿烂的笑意，她轻车熟路地来到堂口后的一条暗巷里。
一架华丽车马正停在那里。
哪怕林南不是很懂所谓的异兽、法器，也能明显看出这架马车甚至比当初沈鱼儿从长京城逃出来坐的马车还要高一个档次。
“鱼…鱼儿……我总感觉老李，不太对劲。”
林南对于危险的感知几乎是天生存在的，哪怕如今只是个半妖，这种天赋也并未真正消散。
“他本来就不对。”
沈鱼儿咧嘴笑着，随手将手中的扳指塞进林南怀中，“这个东西叫储气法器，是能够让普通人都能驱使长歌堂车马的好东西。”
“唯一的缺点就是扳指里的气是有限的，另外，用储气法器沟通车马，只会让车马按照提前设置好的路线行进。”
“如果我们用这个扳指，那我们最后只能去铜城。”
林南眨了眨眼，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鱼儿身为沈家五小姐，修炼的长气歌却是残本了。
沈鱼儿本身就是偷学学会的！
“嘿嘿，你看出来啦？”
女孩小手比作剪刀，冲林南吐了吐小舌头。
“别看本小姐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多噢~”
“小林你也不要担心别的，我们一定会安全抵达青云门，而且有我在，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抛弃我们。”
伴随着马车驶出陈仓，林南在马车微不足道的摇晃里端详着沈鱼儿的侧脸。
“有我在”这三个字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林南前八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可这还是第一次，由别人如此告诉她。
大概，这就是被人保护的感觉？
的确有些安心……
沈鱼儿坐在林南对面，撑着下颌，目光平静的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世界。
鬓发倏然落下，她正打算将鬓发捋起，对面的少女已经弯着腰，颀长指尖捻起自己的发，替自己捋于耳后。
她便笑吟吟的看着对方，望着那双温柔的翠绿眸子，打趣道，“小林不会真的对我日久生情了吧。”
少女面色淡淡的，她摇摇头，柔顺的白发便在脑后摇晃着。
她伸出右手，食指与大拇指之间掐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语气冷冷的，“只有一点点。”
沈鱼儿一愣，迅速撇过脑袋。
脸颊飞上一抹绯红，
爬上耳后。
住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