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能躲开这次的攻击，难道就不会再挨上下一击吗？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倘若结果横竖是死，说不定早一点死还能少受点苦？
就在武明暄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的时候——
她忽地感受到了一道视线。
那是周瑾宸的视线，他从刚才开始就只看着这边，一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并非之前在新房那般颤抖祈求，也非方才在询问她身体变化时的忧虑急迫，更不是在墓园时的慌张羞怯。
有的，只是接受了一切的释然，对一切都了然的平静。
周瑾宸就这样望着武明暄，然后主动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武明暄心头大震！
这一握，不似小孩对长辈的依赖，而是，而是好似一种……
一种男人对女人——
的……？
异常的声响打乱了武明暄的思绪，她下意识地看向那发出声响的地方，只见得因两人落败而交叠在一起的无名之剑和无心之剑，剑身竟是双双地笼罩上了一层纯白光芒，犹如有生命般地开始颤动！
“啊！？”
百里易之望见这幕，当即受到惊吓，正聚气的动作停止，同时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无名剑与无心剑如同有意识般地直线升起，飞至空中！
周瑾宸和武明暄同时跃起，在空中接剑。
两把百年之剑，犹如有意识般相互牵引。在剑身相贴的那刻，纯白的光芒流动更盛！
顷刻间，天地狂风卷！
地面之人皆是大惊，武明暄和周瑾宸被剑引导着在空中旋转，继而剑锋一转，双剑同指地面！
无数纯白之剑自虚空破出，由高空向下刺落，霸道无双，无可匹敌！
“呃啊……！！！”
一道又一道的惨叫传来，正是位于地面的那些黑衣卫们！他们无法防御这纯白剑雨，更是避无可避！那纯白剑威只一道穿过，便是令人当场毙命！
“啊……！啊……！啊啊啊……！！！”
百里易之早已脸色大变！他无比慌张地在剑雨之中闪躲，眼见就要躲不过了！
方仲衡猛地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为百里易之挡了一剑。
“爷爷！！！”
周瑾宸悲呼出声！当即撤剑。
两人由空中落地，百里易之运起一掌，将方仲衡的身体推飞出去！
“爷爷……！！”
周瑾宸瞬间红了眼眶，当即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飞身将那枯槁的身形接住。
“爷爷！爷爷……！原谅我……”
“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方仲衡怒瞪着周瑾宸，在这一刻，他的眼中就只有怨毒到极点的恨意。
“爷爷————！！！”
怀中抱着着自己在世上的唯一至亲，周瑾宸满面泪痕，啸声哀绝！
他的心被撕裂！他不可能放过那个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极致的愤怒！与滔天的仇恨！这种感情冲昏了周瑾宸的头脑，使得他连被丢在一旁的无名剑都不管，就这样直接地挥拳上前，将百里易之置于死地！
不到一招！
方寸大乱的周瑾宸就被百里易之抬手挡开，继而一掌击飞出去！
这一掌，正中他的胸口！其力道之强，发之突然，根本无人能够阻拦！
小竹林外是座悬崖，周瑾宸这一落，便是直接坠入其中。
“周瑾宸！！！”
武明暄追了出来，她已经让自己的速度达到了最快，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瑾宸下落。
“暄儿！很抱歉不能当你的弟弟了！！”
对于她，周瑾宸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去诉说，也有太多太多的时间想去拥有。
可现在，全部都要结束了！
“不要去找我的尸体！”他喊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周瑾宸…………！！！”
武明暄站在崖边，所喊之人的身影一闪而逝，只余下风声凄厉。
……为什么？
这一刻，她不禁问自己。
为什么……
哪怕是过了十年，哪怕是没有一天忘记勤学苦练之事。
也还是……
什么都——碰不到？
刺目的赤红自眼底染开，无声地浸满整个眼眸。这一刻，武明暄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眼中亦是毫无波澜，只剩下一种非人的、空洞的绝对死寂。
她转身，一步步地往回走去。
痛苦也好，愤恨也罢。原本存在于身体和心里的感觉都消失了。
“……明暄？”
洛星隐怔怔地望着拔起无心之剑的少女，不明白在她身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祸血发作！？”
望见此景，百里易之连连后退。
“传闻中南冥炎魔有灾祸之血，将引发超乎凡人的超常能力……你竟和她有关！？我不信！我非杀了你不可！！”
百里易之猛地运力，向前拍出一掌！
他的力道不弱，可这一掌却未能落在武明暄的身上！
“什么！？”
望着一瞬在对方身前荡开的内力波纹，百里易之只觉得自己的攻击，好似打在了一道看不见的护壁之上！
他不信邪地再次运气，这一次打出的力量更强！
但没有用！
再一掌没用！再再一掌还是没用！
不论他运起的功力多强，都奈何不了对方分毫！
刹那间，无心剑起。
赤红眼眸好似火焰灼烧，蛰伏的凶戾之力骤然冲破牢笼！
一剑无名，亦无心！
唯有无妄……
何为无妄？
是情生，是业障，是劫烬？
正如：情是穿肠刃，痴作附骨钉。无妄非无念，无心亦无名。
而后。
武明暄左手握着无名之剑，右手提着玄色布包，迈进覆雨翻云的正殿之中。
武沧澜和千游接到通报，早就等在那里。同样在场的还有武青岚和宁舞阳。
武明暄将两件东西，同时放在桌面之上。
“哎哟！这可是无名剑啊！”
看到宝剑，千游表情都是亮了，只是武明暄却毫无反应。
“这是……？”
她指了指那个布包，因为没有回应，所以姑且放下扇子，用两手小心而期待地解开。
玄布缓缓落下。
被布包着的，正是百里易之的人头！
武沧澜的动作定住了。
他缓缓地走进桌旁，靠近那颗人头，脖子微微扭动，想要确认它的真伪。
武青岚看向武明暄，他从没见过小师妹如此寂然的样子，她从进来起就一句话也没见过，眼底更是只有一片虚无。
宁舞阳同样看向武明暄，对于她那好似缺失了神魄的样子，有一种瞧不起的轻蔑。
不过是走了一趟争战而已，又不是没有走过。这通天城又有什么了不起，能让堂堂的覆雨翻云三弟子，变成这副不争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