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原本就因酒意而红扑扑的脸蛋，此刻更添几分旖旎绯色，半阖的杏眼氤氲着水汽，长睫颤动，带着不自知的蛊惑。

那声无意识的嘤咛，更是想小猫爪子一样，轻轻挠在了韩卿的心尖上。

韩卿捏着碗的手僵在半空，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眼前这幅活色生香的景象，冲击力实在太大。

她体内原本因酒意和情绪而翻涌的极寒之气，此刻竟像是被这股灼热的气息烫到一般，微微瑟缩了一下。

一股陌生的、带着燥热的悸动，不受控制地从心底蔓延开来。

“你……”韩卿的声音有些发干，随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手中的酒碗豪爽地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像是在掩饰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语气重新带上惯有的、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喂！荔枝，别装死！快起来，酒都洒了！”

段天仙被她的声音惊得微微一颤，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眼神聚焦了好一会才重新落在韩卿脸上。

她似乎想坐直身体，但手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只能微微扭了扭，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嘟囔：“唔……没、没装死……就是……有点晕……”

她抬起手，笨拙地想去擦脖子上的酒渍，结果手晃了半天也没找准位置，反而把自己弄得更狼狈。

看着这副懵懂的模样，韩卿当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终究还是看不过眼，从一旁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带着些粗鲁，在段天仙的脖子和胸前擦拭起来。

“笨死了！喝不了还硬喝！”

韩卿一边擦，一边数落，但手上的力道在看到对方微微蹙眉时放轻了些。

冰凉的丝帕接触到温热的皮肤，让段天仙忍不住哼唧出声，像是被顺毛撸舒服的小狗。

“我、我不知道后劲这么大……”段天仙下意识往韩卿这边蹭了蹭，“而且，我不想坏了你的好心情，这些日子，一定憋坏了吧？”

随后还留了一个傻嘿嘿的笑。

这无意识的亲近让韩卿擦拭的动作彻底僵住。

少女身上淡淡的酒香混合着自身暗香浮动，毫无防备地钻进她的鼻腔。

段天仙温热的呼吸就像拂在她的手背上，痒痒的。

最重要的是那句话，让韩卿心底波纹猛地漾开。

虽说十几天对于修士不过短短一瞬，但对于韩卿来说，无疑是最痛苦的折磨，让她忍不住去想青宸山那只整日在她身旁转悠的红毛小狗。

自从那只红毛大狗闭关修炼后，她每天找不到人打架也相当无聊。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而粘稠，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要是换李岚亭和沈风漪这俩人来，都把持不住。

为了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韩卿清了清嗓子，刻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喂，荔枝，别光顾着晕！我问你，你以后……想干什么？总不能一直赖在青宸山混吃等死吧？”

如果愿意和自己一起闯天涯的话，也不是不行。

后半句没说出口，韩卿打量着对方的反应。

“以后……”段天仙往后仰，没稳住直接倒在了地上，努力和沉重的眼皮作斗争，脑袋里像钻了一团浆糊，但韩卿的问题还是钻了进去。

她歪着头，眼神迷离地望着屋顶的横梁，脸上却露出一个傻乎乎又无比认真的笑容。

“青宸山……是我的家啊……”她的声音带着醉后的绵软和依恋，“药阳的炉子要收拾……岚亭姐的兵刃要保养……新来的小云儿也要看着……”

“还有风漪她……得有人陪着。”

每一个名字都像是她心里重要的锚点，段天仙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更清晰的语句：“我……我可能没有从前的大师兄那么厉害……但是，师父认可我了……”

提到段珏的认可，段天仙的脸上绽放出纯粹的喜悦和自豪，眼神也亮了几分。

“我以前从来没被肯定过，我一直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但是青宸山却能容纳我一切不足，所以……我要当好青宸山的一员，守护好……守护好……”

她要守护的对象太多，似乎有些词穷，只是用力地左右摇晃脑袋，表达自己的决心。

韩卿听着她这朴实无华却充满责任感的醉话，心中那股因“谪仙女”而起的滔天怨气，竟被这些话语冲淡了些许。

这份扎根于羁绊的坚守，虽然与她向往的无拘无束截然相反，却有着一种让她无法轻视的力量。

“傻瓜，你做得很好……”

韩卿轻轻说着，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

回望一个月前，段天仙的种种行为实则都是在看齐“段天先”。

山门前挺身而出、万蛇谷寻药险些被龙火吞噬、正阳峰曜台上修炼，只是想应对之后的五年之约。

一想起自己险些用“八重寒狱”重创段天仙，韩卿就忍不住后怕。

最后还是都归结为那只红毛狗的不负责。

反倒是这家伙，任劳任怨，从前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心甘情愿为青宸山做到这种地步？

段天仙似乎意犹未尽，迷蒙的眼睛看向韩卿，忽然咧嘴一笑，带着些天真的憧憬：“韩姐姐……等我以后、以后在青宸山退休了，不当弟子了，我就……我就跟你一起……闯荡天涯！”

“一起策马扬鞭，行侠仗义……好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带着酒后的天真烂漫和不设防的信任，像一颗投入韩卿心湖的石子，激起比刚才更汹涌的波澜。

强烈的暖流瞬间冲垮她心头的所有防线。

“你……”韩卿猛地睁大了眼，看着段天仙那因为醉意和憧憬而闪闪发亮的眼睛，那毫无保留的笑容，让她心脏跳个不停。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还有几人愿意当个居无定所的游侠？

就在这时，段天仙似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皮沉重地合上，脑袋一侧，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毫无防备的睡颜，像只终于找到了温暖港湾的小兽。

她是真的很信任韩卿。

而韩卿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地上太凉且硬，她小心翼翼地将段天仙打横抱起。

段天仙比她想象中要轻，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带着暖意。

韩卿动作有些笨拙地将她放到自己那张铺着素色锦被的床榻上，拉过被子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韩卿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段天仙。

洁白的灵石灯光在她脸上跳跃，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韩卿心中翻腾。

她想起李岚亭看着对方时，那热忱的眼神。

这……是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