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她拖着不情愿的妹妹快步离开，临走前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多洛萨站在原地，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松开紧握的拳头，银梳已经扭曲变形，梳齿上还缠着几根金色的头发，那是凉莱为她梳头时不小心留下的。
窗外，永昼灯的光芒渐渐暗淡，预示着夜晚即将来临。
多洛萨轻轻抚摸着变形的梳子，突然想起凉莱第一次给她梳头时说过的话：“小多的头发真漂亮，像月光下的绸缎。”
她咬紧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必须保护凉莱，哪怕……要与那两个危险的影裔为敌。
虽然她来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寻找家人。但是，她好像……不太想继续做任务了。
晚餐时，水晶吊灯将餐厅照得通明，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凉莱坐在长桌一端，银发间的水晶发饰随着她夹菜的动作轻轻晃动。
“妈妈尝尝这个！”
德露西亚用叉子戳起一块炖肉，殷勤地递到凉莱唇边。
“我特意挑了最嫩的部分！”
她的星形瞳孔在灯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影子在脚下不安分地蠕动着。
阿斯特里斯也立刻盛了一碗汤。
“这个蘑菇汤很鲜美，妈妈多喝点。”
她怯生生地捧着汤碗的样子，像只讨好主人的幼犬。
多洛萨的叉子在瓷盘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机械地咀嚼着食物，蓝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餐盘里逐渐冷却的菜肴。凉莱第三次给她夹的鱼肉已经堆成了小山，但一块都没被动过。
“小多今天胃口不好吗？”
凉莱终于注意到异常，银色的眉毛微微蹙起。
“平时你最爱吃这个的。”
阿斯特里斯突然插话：“可能是我们来了不习惯吧。”
她故作委屈地低下头，“都怪我们惹姐姐不开心了……”
“怎么会呢！”
凉莱笑着揉了揉阿斯特里斯和德露西亚的白发。
“多洛萨最大度了，对吧小多？”
多洛萨的指甲在桌布下掐进掌心，她看着德露西亚趁机往凉莱身边又蹭了蹭，那个狡黠的笑容分明是在向她示威。
晚餐在诡异的氛围中继续。
阿斯特里斯和德露西亚像两只争宠的鸟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凉莱打转。她们讲述着编造的童年趣事，夸赞凉莱的善良美丽，甚至比赛似的背诵起圣典章节——虽然那些经文被篡改得面目全非。
“妈妈，我刚才把《圣言录》第七章都背下来了！”
德露西亚骄傲地宣布，“爱即忍耐，爱即慈悲……”
多洛萨猛地抬头，这正是凉莱受罚那天她念过的句子。德露西亚冲她眨眨眼，影子里伸出几根细丝，悄悄缠上了凉莱的椅腿。
“真厉害！”
凉莱完全没察觉异样，还在为孩子们的进步欣喜。
“阿斯特里斯也很棒，今天帮忙整理了书房对吧？”
阿斯特里斯红着脸点头，手指紧张地绞着餐巾。她的影子却悄然蔓延，与妹妹的暗影在桌下交织成网。
当第八道菜上来时，多洛萨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椅子。
“我吃饱了。”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等等，”凉莱担忧地起身，“你几乎没动……”
回应她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餐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银制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
“妈妈别难过，”德露西亚立刻贴上来，“姐姐可能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凉莱望着紧闭的房门，紫色瞳孔中流转着困惑的光芒。多洛萨从未这样失礼过，即使在最叛逆的时候。
夜幕降临后，凉莱轻轻叩响了多洛萨的房门。没有回应，但她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纱帘，为蜷缩在床角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
“小多？”
凉莱在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多洛萨没有转身，但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凉莱注意到她怀里紧紧抱着的，是那把已经变形的银梳。
“我拒绝阿斯特里斯她们了哦。”凉莱柔声说。
“她们想让我陪她们睡，我说今晚要来找小多。”
多洛萨的肩膀松动了一些，她慢吞吞地往床里侧挪了挪，留出一个刚好能容纳凉莱的位置。
凉莱心领神会地躺下，伸手将多洛萨搂进怀里。
少女的身体起初僵硬如石，但在熟悉的矢车菊香气包围下，渐渐柔软下来。
“我知道突然多了两个妹妹，小多可能会不安。”
凉莱轻抚着多洛萨的后背。
“但爱不是分蛋糕，不会因为人多就变少。”
她斟酌着词句，“相反，家里每多一个人，能分享的爱就会更多。”
多洛萨突然抬头，蓝眼睛里燃着倔强的火焰。
“她们不是真心的！德露西亚和阿斯特里斯她们……”
“小孩子刚到一个新环境，难免会有些小毛病。”凉莱打断她，手指梳理着多洛萨打结的发梢。
“就像你当初不想靠近我，记得嘛？”
多洛萨张了张嘴，最终沉默地埋回凉莱肩头。她闻着圣女身上特有的阳光气息，暗自握紧了拳头。
凉莱太善良了，善良到看不清阴影中的毒蛇。那么，就由她来揭开那两个骗子的真面目好了！
门外，两双星形瞳孔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阿斯特里斯和德露西亚像两尊雕像般贴在门板上，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妈妈今天没这样抱过我们……”
阿斯特里斯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纸。
德露西亚的六芒星瞳孔在暗处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
“那是因为她还不够信任我们。”
她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变形，像一团沸腾的黑油。
“我们必须想办法……”
“但是……”
德露西亚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腕，“你不想被妈妈这样温柔地对待吗？不想听她说‘最爱你了’吗？”
阿斯特里斯的眼中浮现出迷醉的神色，她想起凉莱指尖的温度，那比曾经最温暖的日子还要炽热。
“我们该怎么做？”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期待。
德露西亚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与年龄不符的诡谲笑容。
“首先，要让妈妈看到谁才是真正值得爱的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