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走在铺着鹅卵石的街道上,两侧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与典雅的贵族宅邸。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落,行人衣着光鲜,彼此问候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干净、礼貌,甚至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水味。

——可他却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的笑容太完美,完美到虚假。他们的生活太安稳,安稳到麻木。而他,一个体内埋着致命火种的觉醒者,一个连自己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的将死之人,站在这里,像是误入童话的怪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淡金色的龙鳞已经蔓延到了手腕,皮肤下隐约泛着幽蓝的光。

“真是讽刺。”他轻声自语,“我竟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才真正看清了世界的模样。”

“我就快死了啊……”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时,阿德里安竟觉得有些可笑。小时候听过的英雄故事里,死亡总是壮烈的——战士战死沙场,恋人殉情于火,英雄牺牲自己拯救世界。可他的死亡呢?没有史诗般的决战,没有悲壮的告别,甚至没有人会为他流泪。

——只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像一粒尘埃落入大海。

他忽然想起艾瑟莉娅那双空洞的金色眼眸,想起她问他的那句话: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当时的他没能回答,现在的他,依然没有答案。

“要去看看莉维娅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自嘲地轻笑打断。

——算了吧。

莉维娅有她的野心,阿尔弗雷德有他的理想,赛琳娜有她的研究……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便是与他羁绊最深的莉维娅,说到底也只是“别人”,不是他自己。

他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告别。

死亡,终究是一个人的事。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离开了繁华的城区。石板路变成了泥土小径,精致的建筑被低矮的农舍取代,空气中飘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他继续走着,没有目的地,只是任由双脚带他向前。

——就像他的人生一样,看似在前进,实则只是在虚无中徘徊。

他想起了教会灌输的教义,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信仰,想起了那些为了“真理”而战的岁月。可现在,一切都被打碎了,只剩下一个问题:

“真理,真的存在吗?”

还是说,人类只是无法忍受世界的荒诞,才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谎言?

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阿德里安站在悬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世界少了我,明天照常运转。”

“世界少了人类,太阳照样东升西落。”

“树木仍然向上生长,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他忽然笑了。

——原来,这就是觉醒者最终的宿命吗?看透世界的虚无,却无法改变它。

教会用圣光编织谎言,觉醒者用自由对抗枷锁,可到头来,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

“在这无意义的世界里,拼命抓住点什么。”

而他,甚至连火种到底是什么都没弄清,就要被它害死了。

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草木的清香。阿德里安低头看着脚下的悬崖,高耸如同巨口,等待着吞噬他。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如果跳下去,会怎样?”

是粉身碎骨?还是……直面死亡的真相?

他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个有趣的实验。

——不是自杀,不是逃避,而是一次真正的“破壁”。

如果死亡是最终的虚无,那么提前凝视它,是否能看清生命的本质?

如果真理不存在,那么至少,他可以亲手戳破这个谎言。

于是,他没有停下脚步。

——他迈了出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感让心脏剧烈跳动。阿德里安张开双臂,像是拥抱死亡,又像是迎接新生。

在坠落的瞬间,他忽然想起芙罗拉的话:

“错的不是你,而是世界。”

——可如果世界本身就是错的,那么他的坚持,又算什么?

黑暗吞噬了他的视野,意识逐渐模糊。

然而,就在他即将坠入永恒的虚无时——

“轰——!”

体内的火种,突然爆发了。

青蓝色的龙炎从他体内喷涌而出,化作巨大的光翼,在坠落的最后一刻,硬生生将他托起!

最终,阿德里安平平稳稳落在了地面,他突然笑了,而且是大笑。

“看来,我连死都不被容许啊。”

阿德里安坐在地上,望着自己龙化的手臂,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绝望。

“火种还真是难缠的问题……连死都不让我死。”

他仰头看向天空,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想死吗?真是让我失望。”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德里安回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悬崖边缘,赤足踏在岩石上,素白的宽袍随风轻扬。他的黑发如墨,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面容俊美得近乎不真实——眉如剑锋,眸若琉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挂的青竹杖,顶端三枚铜铃轻轻摇晃,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个男人,美得不像凡人,倒像一尊被天地雕琢的玉像。

男人微微偏头,琉璃般的瞳孔倒映着阿德里安的身影,语气淡漠:

“我感应到火种选择了新的宿主,还不是龙族,就来看看是个什么角色……没想到,居然只是个想结束生命的无趣之人。”

阿德里安扯了扯嘴角,讽刺地反问:

“觉醒者都是疯子,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体内蛰伏的混沌力量,深不见底,甚至能与芙罗拉、刘战那样的存在一较高下。

男人闻言,竟轻轻笑了。那笑容不达眼底,像是冰面上的裂痕,转瞬即逝。

“疯子?不,疯子至少还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向前一步,衣袂无风自动,明明站在悬崖边缘,却如履平地。

“而你,连自己为何而死都没想清楚。”

阿德里安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那你说,死亡是什么?”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掠过空气,像是在抚摸某种无形的存在。

“死亡不是解脱,而是逃避。”

他收回手,目光落在阿德里安身上,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

“跟我来。和你一样想死的人我见多了……但你这样的人,我倒是没见过几个。”

阿德里安皱眉:“什么意思?”

男人转身,赤足踏过岩石,走向远处的森林。他的声音随风飘来,带着某种宿命般的笃定:

“你跳下悬崖,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看’。”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答案’。”

阿德里安怔住了。

——这个男人,看透了他的心思。

他不是想死,而是想“破壁”。

犹豫片刻,阿德里安站起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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