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被风裹挟着,狂暴地抽打着甜蜜小屋的落地窗,留下道道扭曲的水痕,将外面霓虹闪烁的世界切割得支离破碎。每一次惨白的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紧随而来的炸雷都仿佛要将大地劈开,震得整栋建筑都在微微颤抖。
压抑!窒息!
而且我能感知到就在这天象的狂暴里面竟然蕴含一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意志在宣泄,与城市中潜藏的暗流遥相呼应。就连店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带着暴风雨欲来的沉重。墙壁上那圈星光藤蔓浮雕的光芒似乎也被这阴霾压制,流淌得异常缓慢黯淡。
王珂一大早就顶着风雨赶来,脸色凝重地检查着门窗的加固情况,粗壮的手臂将沉重的防雨板死死卡在窗框上。他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窗外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又看看安静地坐在佛光流转的沙发上、抱着星星抱枕的爱丽丝。
“今天这天气…感觉邪性得很。”他低声嘟囔着,声音被窗外的风雨声吞没大半。那张沙发大爷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狂乱,佛光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地壳深处的震动惊扰。
麦穗也来了,她的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苍白。她强作镇定地擦拭着本就光洁的柜台,但每一次惊雷炸响,她擦拭的手都会猛地一抖,眼神不受控制地瞟向大门方向,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夜歌则如同最沉静的磐石,站在靠近爱丽丝的位置,巨大的暗金羽翼并未完全展开,却如同最坚实的屏障,将她牢牢护在羽翼的阴影之下,深渊黑瞳锐利如刀,穿透雨幕,警惕地感知着外界每一丝异常的魔力波动。她的守护星光在店内流淌,形成了一层薄而坚韧的护罩,隔绝着风雨的喧嚣,也抵御着无形的恶意渗透。
爱丽丝似乎也感受到了今天不同于寻常的压抑。她不像往常那样活泼地跑来跑去,只是安静地蜷缩在沙发角落里,小小的身体紧贴着散发温润佛光的沙发靠背,琥珀色的大眼睛有些不安地看着窗外狂暴的雨幕。她怀里的星星抱枕被她攥得紧紧的。
“妈妈…”她小声唤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外面…好吵…我好害怕。”
“不怕,宝贝…”我坐到她身边,将她小小的身体揽入怀中,用最轻柔的声音安抚,希望星尘如同温暖的泉水般无声地包裹着她,“只是打雷下雨而已,妈妈在呢,而且还有夜歌姐姐,王珂哥哥还麦穗姐姐,他们都在呢。”星尘礼裙的光尘流淌,试图驱散她心中的不安。足下的希望水晶鞋在店内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稳定而温暖的光晕。
然而,我的安抚未能持续太久。
当一道前所未有的、几乎将整个天空照成白昼的惨白巨闪劈落的瞬间!
轰——咔!!!!
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开!整个甜蜜小屋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橱窗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壁上的星光藤蔓浮雕猛地一暗!
就在这雷霆炸响的余音尚未散尽的刹那!
紧闭的店门,连同王珂辛苦加固的厚重门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轰然炸裂!无数木屑碎片混合着狂暴的雨水和冰冷的狂风,如同炮弹般席卷进了店里!
而更可怕的是,在暴风雨里赫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裹挟着比窗外的风暴更加混乱、更加疯狂、更加绝望的能量洪流,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冲了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黛薇!
但是……现在的她,已完全无法称之为“人”!
她身上那件曾经象征学者身份的紫色衣袍早已褴褛不堪,被狂暴的混沌能量撕扯成条状,如同腐烂的裹尸布般挂在身上。银白色的头发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狂乱飞舞,不,那并不是火焰,而是被实质化的、粘稠如沥青的混沌能量!
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布满了蛛网般龟裂的黑色纹路,从裂痕中不断渗出丝丝缕缕令人作呕的暗紫色烟雾。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曾经充满理性探究光芒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两团疯狂旋转的、吞噬一切的混沌漩涡!里面没有理智,没有情感,只有最纯粹的、被无尽痛苦和扭曲执念催生出的毁灭欲望!
“钥…匙!!!”她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声音扭曲刺耳,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瞬间盖过了窗外的风雨雷鸣!
“把我的钥匙!给我!莫妮卡…你骗不了我!就在这里!钥匙就在这里!!!”
她的目标,不再是沙发,也不再是爱丽丝!
她疯狂旋转的混沌眼瞳,死死地锁定在——我怀中的爱丽丝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爱丽丝体内那正在悄然孕育、散发出令她疯狂本能源源不断悸动的、未知权柄的雏形上!莫妮卡灌输给她的“碎片”知识,让她在彻底疯狂的边缘,如同鬣狗般嗅到了那最本质、最诱人的“源头”气息!
“把钥匙给我!不然的话,你,你们……”黛薇用着那橘已经被扭曲的身体颤颤巍巍说到
。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她就突然高举起了右手。
一股恐怖的混沌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以黛薇为中心轰然爆发!粘稠如沥青的暗紫色能量带着腐蚀一切、湮灭秩序的恐怖气息,如同无数疯狂扭动的触手,瞬间充斥了整个店面!所过之处,温润的木地板瞬间焦黑碳化,精致的桌椅如同蜡像般融化!墙壁上那圈星光藤蔓浮雕剧烈闪烁,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你们,就全都给我去死吧!”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黛薇发出非人的尖啸和怒吼,她的眼睛里已经被毁灭的欲望给彻底填满。
“小心!”王珂怒吼一声,猛地将手中的面包铲朝着席卷而来的混沌触手掷出!那柄沾满面粉的铲子竟在脱手的瞬间爆发出强烈的金色佛光,如同盾牌般短暂阻挡了一下!但仅仅一瞬,佛光便被汹涌的混沌吞没,面包铲瞬间化为飞灰!
夜歌动了!
巨大的暗金羽翼猛地展开到极限,如同两片垂天之云!深渊黑瞳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流淌的守护星光瞬间暴涨,凝成一面厚实无比的星光壁垒,横亘在我、爱丽丝与那混沌洪流之间!同时,无数道由纯粹黑暗与星光构成的锁链从羽翼中激射而出,如同捕猎的巨蟒,狠狠绞向那些肆虐的混沌触手!
嗤嗤嗤——!
黑暗星光锁链与混沌触手猛烈碰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夜歌的身体剧烈一震,脸色瞬间苍白!因为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彻底燃烧生命、燃烧理智、只余下疯狂本源的怪物!力量层级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袭击!
混沌的能量乱流疯狂冲击着星光壁垒,整个店内如同被投入了搅拌机!佛光流转的沙发大爷发出沉闷的嗡鸣,金光剧烈波动,试图稳住这片空间!
“不,不要过来!”麦穗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抱着头发出绝望的尖叫!
黛薇无视了夜歌的阻挡,也无视了王珂的怒吼,她那双混沌漩涡般的眼睛,死死钉在爱丽丝身上!她枯瘦如爪、缠绕着混沌能量的手,穿透了混乱的能量风暴,带着毁灭一切的执念,直直抓向爱丽丝娇小的身体!那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爱丽丝!!!”我目眦欲裂!体内的希望与奇迹权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粉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星尘礼裙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我试图将爱丽丝推开,同时双手凝聚起足以重塑空间的希望星尘,准备硬接下黛薇这孤注一掷的一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连我的权柄都似乎来不及完全爆发的瞬间!
一直蜷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爱丽丝,突然抬起了头!
她那双琥珀色的、总是盛满纯真与依赖的大眼睛里,此刻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如同初生星辰般纯净而坚定的光芒!
她看到了那抓向自己的、缠绕着毁灭气息的混沌之爪!
她看到了挡在身前、羽翼浴血却寸步不退的夜歌!
她看到了焦急怒吼、奋力掷出面包铲的王珂叔叔!
她看到了…我眼中那焚心蚀骨的惊骇与不顾一切的守护!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超越理解的本能,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不许!伤害妈妈!!!”
爱丽丝不知何时挣脱了我的怀抱,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像一只炸毛的小兽,猛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我的身前!挡在了那毁灭光束的前方!
她那头柔软的金色长发,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瞬间狂舞起来,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琥珀色的大眼睛里,不再是懵懂和恐惧,而是燃烧着一种纯粹的、为了保护至亲而爆发的、足以撼动灵魂的意志光芒!
嗡——!!!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的波动,以爱丽丝娇小的身体为中心,骤然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刺眼的光芒。
只有一种…绝对的“澄澈”!
如同浑浊的怒海瞬间被冻结成纯净无瑕的冰面!如同燃烧的烈焰被最纯粹的水瞬间浇熄!如同狂乱的噪音被抽离了所有杂质,只留下无声的真空!
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混沌光束,在接触到这股“澄澈”波动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不是被抵消,不是被转移!
是…被“净化”?被一种更高位阶的、无法抗拒的法则…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整个店内狂暴的能量乱流、刺耳的尖啸、毁灭的气息…一切的一切,在这股“澄澈”波动扫过的瞬间,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彻底“静音”!只剩下窗外依旧狂暴的风雨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挡在我身前的,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小小的、需要我保护的爱丽丝。
爱丽丝那标志性的金色长发如同流淌的熔金瀑布,垂落至纤细的腰际,发梢无风自动,流淌着淡淡的、如同晨曦般的微光。
原本合身的童装被撑破,露出底下覆盖着的、由无数细碎星尘与纯净光晕编织而成的、如同晨曦薄雾般的朦胧纱裙。她的身形抽长,褪去了孩童的圆润,显露出少女初成的、青涩而优美的曲线。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由最纯净的光凝聚而成。
她的面容依旧精致,依稀可见幼时的轮廓,却褪去了所有的稚气。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此刻如同两颗蕴藏着整个宇宙星河的宝石,深邃、澄澈、却又带着一种初醒神祇般的、俯瞰尘世的空灵与威严。
在她的眉心处,浮现出一道极其简约、却仿佛蕴含了万物起源与终结奥秘的、流淌着淡淡白金色光晕的印记。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赤足悬浮在离地寸许的空中,足尖点着虚空,如同踏在无形的涟漪之上。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纯粹气息。那是我在她体内感知到的、正在孕育的权柄!它苏醒了!以一种远超我想象的、绝对强大的姿态!
她只是平静地抬起了手,纤细的手指对着门外悬浮在半空、彻底僵住的黛薇,轻轻一点。
没有咒语,没有能量波动。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黛薇周身那翻腾不休、狂暴混乱的紫黑色混沌能量,如同被投入净化之海的污垢,瞬间消散无踪!她脸上扭曲的黑色纹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干枯龟裂的皮肤迅速恢复,深紫色的头发褪回枯槁的灰白。
她眼中那燃烧的疯狂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茫然。
她身上那股足以撕裂天地的魔力波动,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疯狂魔女,只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力量、失去了所有支撑、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噗通。
黛薇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如同断线的木偶,从半空中直直坠落,重重地摔在“甜蜜旋涡”门前被暴雨冲刷的冰冷地面上,浑浊的泥水溅了她一身。她没有挣扎,没有哭泣,只是呆呆地躺在那里,空洞的双眼无神地望着铅灰色的、电闪雷鸣的天空,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的信仰,她毕生追求的“真理”,她为之付出一切甚至扭曲自我的“钥匙”…连同她赖以存在的力量,都在刚才那绝对的“澄澈”面前,被彻底抹去,化为虚无。
她,失去了一切。
店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窗外愈发狂暴的风雨声。
夜歌收拢了羽翼,深渊黑瞳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望着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如同晨曦女神般的少女身影。王珂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麦穗已经瘫在地上,如同傻了一般,连呼吸都忘了。
我站在原地,星尘礼裙的光尘停止了流淌,足下的希望水晶鞋仿佛失去了光彩。
震惊?有。我的女儿,体内竟然孕育着如此强大的权柄!强大到瞬间抹平了黛薇的疯狂与力量!
但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
我的爱丽丝…我的小爱丽丝…她被迫站了出来,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这个家!在那毁灭降临的瞬间,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的意志,强行唤醒了这沉睡的、过于强大的力量!
看着她那抽长的身形,褪去稚气的、带着神性空灵的面容,看着她悬浮在空中、赤足点着虚无的模样…我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本该拥有一个无忧无虑、慢慢长大的童年…而不是在狂风暴雨的夜晚,在死亡的威胁下,以这种方式被迫长大成人!
她成功了。她保护了我们所有人。
但这份成长的代价…太沉重了!
“爱丽丝…” 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又怕惊扰了此刻的她。
悬浮在空中的少女,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那双蕴藏着星河的澄澈眼眸,落在了我的身上。
空灵、威严、仿佛不染尘埃的神性…在触及我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的心疼和担忧时,如同初春的薄冰遇到了暖阳,瞬间融化了。
一丝熟悉的、属于我的小爱丽丝的懵懂和依赖,如同晨曦穿透云层,重新浮现在那深邃的眼眸深处。
她悬浮的身体缓缓落下,赤足踏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那身晨曦般的纱裙光芒微微收敛。
然后,她迈开脚步,不是走向我,而是…扑进了我的怀里!
不再是那个小小的、能被我完全包裹住的身体。她长高了,身形纤细而柔软,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金色的长发如同温暖的绸缎,铺散在我的臂弯。她的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腰,将脸深深埋在我的颈窝。
“妈妈…” 她的声音不再奶声奶气,而是带着少女的清甜,却依旧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经历了巨大变故后的脆弱,“…爱丽丝…能保护妈妈了…”
这一刻,所有的神性光辉褪去。
她依然是我的女儿。
我紧紧抱住她,抱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她重新揉回那个小小的、可以被我完全保护的样子。泪水再也无法抑制,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她柔软的金发上。
“嗯…嗯!爱丽丝保护妈妈了!我的宝贝…是最勇敢的…” 我哽咽着,声音破碎,却充满了无边的爱怜与骄傲,还有那无法言喻的心疼,“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这么早就…”
她在我怀里轻轻摇头,抱得更紧了。
窗外,狂风暴雨依旧肆虐,电闪雷鸣如同末日的鼓点。店内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倒伏的桌椅,还有门外泥水中那个如同破布娃娃般、失去了所有光芒的黛薇。
但在这狼藉的中心,在这风暴的漩涡里,我紧紧抱着我被迫长大的女儿。
她的权柄已然苏醒,强大得足以令世界震颤。
但在我怀里,她依然是那个需要妈妈的爱丽丝。
夜歌默默地看着我们,深渊黑瞳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收拢羽翼,守护的星光变得更加柔和。
王珂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面包铲,看着相拥的我们,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又带着深深的感慨。麦穗瘫在地上,看着悬浮后又扑入我怀中的爱丽丝,看着门外失去一切的黛薇,眼神空洞,仿佛看到了自己可能的未来。
新的篇章,在这狂风暴雨的夜晚,以如此惨烈又壮丽的方式,强行拉开了帷幕。
爱丽丝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