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她依旧是那个在甜蜜小屋里追逐泡泡、给姜饼屋里塞饼干、晚上听着童话入睡的金发小天使。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纯粹,琥珀色的大眼睛盛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和对我的全盘信赖。每一次她软软地唤我“妈妈”,每一次她小小的手信赖地抓住我的星尘裙摆,都让我心中的守护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她就是我的奇迹,是我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未来,无论她体内孕育着什么。
而流变之环的间谍——麦穗,她依旧在店里扮演着她的“实习生”。她把恐惧被深埋,转化为一种近乎病态的谨慎和勤勉。她像一只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触碰雷区的行为,尤其是远离爱丽丝,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沙发大爷上,擦拭、整理沙发周围的区域成了她每日的必修课,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扫过沙发上流转的佛光,带着一种混合着敬畏、困惑和隐秘渴望的复杂光芒。
夜歌的存在如同无形的牢笼,每当麦穗的目光在沙发上停留稍久,或是不由自主地靠近,那道深渊般的目光便会如影随形地锁定她,让她瞬间僵直,冷汗涔涔地移开视线,假装忙碌。夜歌的守护,沉默如山,精准如尺,是维持这脆弱平衡不可或缺的基石。
就连王珂也察觉到了什么。那张沙发大爷在经历上次的“哼唧”后,佛光流转似乎更加温润内敛,偶尔在王珂(人)坐上去闭目养神时,会散发出一种近乎“慵懒满足”的细微波动。
至于王珂他本人,则在一次烤制那款娇贵的“星云慕斯”时,因为麦穗“不小心”在沙发附近绊了一下(夜歌的目光瞬间将她钉在原地,吓得她脸色惨白),导致王珂(人)下意识地护向慕斯,动作幅度过大,手臂竟无意识地挥出了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抚平”效能的暖风,堪堪稳住了即将倾倒的甜点。事后他自己也一脸懵,嘟囔着“怪了,哪来的风?” 这细微的插曲,加深了我对王珂与沙发、乃至与这间店更深层次联系的猜测。
平静的表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关于“秩序之庭”的黛薇和“流变之换”的朱莉在“甜蜜旋涡”附近两败俱伤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魔女圈隐秘的层面荡开了涟漪。这无疑坐实了甜蜜小屋藏着惊天秘密的传闻,也吸引来了更幽深、更贪婪的目光。
那是在一个弥漫着旧书和尘埃气息的深夜降临。
并非直接针对我们,却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拨动了命运的琴弦。
当时,我正陪着爱丽丝在儿童阅读区的地毯上,借着柔和的落地灯灯光,翻阅一本巨大的立体童话书,书页间弹出彩色的城堡和会喷出香气的花朵,爱丽丝看得目不转睛,小手指着会动的骑士咿咿呀呀。
夜歌如同最安静的影子,站在不远处的书架阴影里,守护的星光在她周身流淌,融入书店的静谧。
书店的另一角,靠近古籍区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
是黛薇。
或者说,是黛薇的残影。她比上次在甜蜜小屋门前出现时更加憔悴、混乱。曾经的一丝不苟的学者气质已经荡然无存,银白色的头发如同枯草般纠结,眼窝深陷,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却又带着巨大痛苦和迷茫的火焰。
她穿着一件沾满不明污渍的宽大斗篷,将自己缩在角落,面前摊开着一本破旧不堪、封面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绘制着诡异几何图案的笔记。
她并没有注意到我们,或者说,她此刻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关注到外界了。她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抠抓着笔记本的边缘,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激烈争辩。
“不对…不是这样…莫妮卡…你骗我…” 破碎的音节如同梦呓般溢出她的嘴唇,带着刻骨的怨毒和恐惧,“‘钥匙’…不是沙发…也不是那孩子…是…是更深的…陷阱…你给我的‘碎片’…它在吞噬我…”
莫妮卡!
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我的脑海!
黛薇变成如今这副疯魔模样,果然另有隐情!那个神秘莫测、极度危险的利己主义收藏家——莫妮卡!
传闻中,她对世间一切独特、强大、蕴含奥秘的存在都有着病态的收集欲,行事毫无底线,只遵循自己扭曲的乐趣。是她蛊惑了黛薇?给了她所谓的“碎片”知识,将她引向了毁灭的歧途?
就在黛薇沉浸在痛苦呓语中时,她斗篷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一只黑猫。
它的皮毛如同最纯净的午夜,没有一丝杂色。体型比寻常家猫稍大,线条流畅而优雅。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眼睛——一双深邃无比、如同蕴藏着整个宇宙星云的幽紫色竖瞳!此刻,这双眼睛正冰冷地、带着一种近乎非生物的审视,静静地注视着陷入混乱的黛薇。
这只猫…!
我瞬间认出了它!正是当年在夜歌濒临深渊、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边缘,给予她一线生机,指引她找到我,最终蜕变为黑暗天使的那只神秘黑猫!它是夜歌的救命恩人,一个身份成谜、力量莫测的存在!
夜歌显然也感知到了。我感觉到她所在的位置,那股深渊般沉静的气息瞬间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波动!那是震惊,是疑惑,是久远记忆被触动的涟漪!她的目光猛地投向那只黑猫,深渊黑瞳中第一次出现了复杂的情绪。
黑猫似乎察觉到了夜歌的目光,幽紫色的竖瞳极其缓慢地转动,朝着夜歌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优雅而神秘,仿佛跨越时空的确认。
随即,它不再关注黛薇,轻盈地、无声无息地跃下椅子,如同一道流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书店更深处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它的出现和消失,都带着一种脱离尘世的诡异感。
黛薇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对黑猫的出现和消失毫无所觉,只是更加用力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发出压抑的呜咽:“…必须找到…必须找到真正的‘钥匙’…否则…我会被它彻底吞噬掉…莫妮卡…你休想得到…”
她的呓语越来越混乱,最终化为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猛地合上那本诡异的笔记,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般紧紧搂在怀里,踉跄着起身,像一抹游魂般冲出了书店,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书店恢复了宁静。只有爱丽丝翻动立体书页的轻微声响。
我的心却无法平静。
莫妮卡!黑猫!黛薇的疯狂呓语!
那把所谓的“钥匙”…黛薇最初的目标是王科长沙发,后来似乎又转向了爱丽丝,如今却又在痛苦地否认…莫妮卡到底向她灌输了什么?那只神秘的黑猫,它出现在黛薇身边是巧合?还是…它也在追踪莫妮卡的踪迹?它与莫妮卡又是什么关系?它当年救下夜歌,是否也与此有关?
无数线索如同乱麻,但一个清晰的契机已经浮现:
黛薇口中那个极度危险、操纵了她命运的莫妮卡,以及那只与夜歌有深刻羁绊、同样神秘莫测的黑猫,它们的存在,它们所牵扯的漩涡,其危险层级远超“秩序之庭”和“流变之环”的争端!
而爱丽丝…我低头看向怀里正专注地用小手去碰触立体书上弹出的小精灵翅膀的爱丽丝。她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小脸上只有对童话世界的纯真好奇。她体内那悄然孕育的、本质惊人的权柄…
莫妮卡,那个疯狂的收藏家…她最终的目标,会不会就是我的爱丽丝?她诱使黛薇疯狂,是否也是为了最终指向爱丽丝体内正在萌芽的、未来可能成为最强大的权柄?!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但随即又被更汹涌的守护决心所取代!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存在,想要伤害我的爱丽丝,都必须踏过我的尸体!
“妈妈?”爱丽丝似乎感觉到我瞬间的紧绷,抬起头,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懵懂的询问。
“没事,宝贝。”我立刻收敛所有情绪,脸上绽放出最温柔的笑容,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精灵好看吗?”
“好看!”爱丽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地继续摆弄立体书。
我抱着她,目光却投向夜歌的方向。她依旧站在阴影里,但深渊黑瞳正凝视着黑猫消失的方向,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对恩人的追忆,有对未知的警惕,更有一种被卷入更深漩涡的凝重。
夜歌感应到我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我们视线相交,无需言语,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风暴将至。
比预想中更庞大、更黑暗的风暴。
黛薇和朱莉的争斗,不过是这巨大风暴前微不足道的序幕。
而这场风暴的核心,或许终将不可避免地,席卷向那个在我怀中无忧无虑玩耍的小小身影。
我收紧手臂,将爱丽丝更紧地拥在怀里。星尘礼裙的光尘无声流淌,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守护之意。足下的希望水晶鞋,在书店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一道冰冷而决绝的虹光。
爱丽丝的童年,如同易碎的琉璃。
而某些存在的贪婪,正在试图将它提前打碎。
那么,作为母亲,作为守护者…
我只能让那些伸过来的爪子,连同它们背后的阴影,一起…灰飞烟灭。
成长或许会提前。
但她的笑容,必须由我来守护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