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一定要信守我们间的承诺!”

厉天策的声音急促,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仓促得甚至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是发现了什么,有些惊慌失措。

他几乎是冲到门口,前脚刚踏出房门,却又猛地顿住,飞快地扭回头,语速极快地补充道,眼神中带着恳切:

“姐!等下要是有人来问……问我是不是来过这里找你,求你一定,一定要回答‘不’。他没有来过。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对你我都好。”

他深深看了红盖头方向一眼。

“我先走了!记住承诺!”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闪出门外,瞬间融入浓稠的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呼——”

屋外,狂风毫无征兆地猛烈刮起,不再是寻常的风声,那声音如同无数怨魂在凄厉地尖啸,猛烈地撞击着门窗,发出“呯!呯!呯!”的巨响。

门板在狂风中剧烈颤抖,随时可能被掀飞。

“又……只剩下我一个了……” 谢祁阳裹紧了嫁衣,那冰冷的触感此刻也无法驱散心头泛起的寒意。

厉天策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他说会有人来问……那她是该听他的隐瞒,还是……

念头刚起,屋外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狂风,毫无征兆地、瞬间停了。

绝对的死寂,声音好似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

这突兀的寂静,比刚才的狂风更让人心悸。

“叩、叩、叩。”

三声清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在死寂的屋内突兀地响起。

怎么那么快就来了?

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这么晚,谁还会来呢?厉天行不会敲门,叶逐仙更不会,厉天策刚走。

她屏住呼吸,身体僵硬,打定主意不回应。

“叩、叩、叩……”

敲门声固执地再次响起,节奏、力度,与前一次分毫不差。

门外的人,似乎极有耐心,就这样沉默地、持续不断地敲着。

终于,那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彻底磨掉了谢祁阳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用微微发颤的声音朝着门口喊了一句:

“谁……谁啊?!”

门外,敲门声戛然而止。

没有回答。

只有“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那扇紧闭的木门,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竟自己缓缓向内打开了。

一个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屋内摇曳的烛光似乎无法照亮他身周,反而在他脚下投下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

而且这人还没有脚步声。她明明感觉到他在靠近,甚至随着他的靠近,有风拂过,让她的红盖头微微晃了起来。

这人跟个幽灵一样,径直飘了进来,停在了屋子中央,距离谢祁阳的床铺只有几步之遥。

一个声音响起,语调平缓,甚至带着一丝……温和?

“厉天策有来过吗?”

是叶逐仙的声音。音色、语调,几乎一模一样。

但谢祁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对,绝对不对。这声音模仿得再像,他也肯定不是叶逐仙,不然他怎么突然就不认识她了?

红盖头隔绝了视线,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了红布,牢牢地锁定了她。

越是恐惧,心中的探索欲就越强,谢祁阳的右手极其轻微地颤抖着,用最小的幅度,极其缓慢地…… 将沉重的红盖头边缘,向上掀起了极其细微的一线缝隙。

她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

烛光摇曳。

首先映入她眼底的,不是衣袍下摆。

而是一双脚。

一双……绝非人类的脚。

那脚异常干瘦,覆盖着一层如同老树皮般粗糙、颜色灰败的鳞片。

鳞片缝隙间沾满了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污垢。脚踝以上被包裹在宽大的布料里。

这只脚赫然是一只……

鸡爪!

如同生锈铁钩般的漆黑中带着黄色的趾甲,趾甲根部带着大片的黄色角质层。

那爪子稳稳地、悄无声息地踩在冰冷的黑石地板上,指节嶙峋扭曲。

其中一根爪趾似乎还发现了偷窥者,极其轻微地在地板上刮蹭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却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谢祁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什么鬼东西,鸡脚?一双穿着鞋、会说人话的……鸡脚?!

一个鲲人?

“没……没啊!” 谢祁阳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些心虚。

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厉天策的叮嘱。在这个看起来像是鲲人的东西面前,选择了撒谎。

“嗯……” 那个东西看起来很满意。

“小姑娘,不要紧张,我是这个村子的守夜人,按照规矩,新郎官在大婚前是不能和新娘子见面的。”

“真是个……诚实的小姑娘。”

谢祁阳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双覆盖着灰败鳞片的鸡脚上,身体僵硬。

“既然如此……”声音再次响起,随着话音,那双鸡脚……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方向。

粗糙的趾甲在地板上摩擦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我就不打扰你了……”

“祝您新婚……快乐。”

“谢……谢谢您……” 谢祁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应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脚步声,没有关门声。

谢祁阳僵硬地坐在床边,眼睛透过那细微的缝隙,死死盯着那双停留在原地的鸡脚。

一秒……两秒……

那双鸡脚依旧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

就在谢祁阳感觉这鲲人怕不是要在这呆一辈子了,那双鸡脚……毫无征兆地、如同融化在阴影中一般,极其诡异地原地消失了。

没有光影变化,没有空间波动,就那么凭空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些禽类腥臊怪异气息,无声地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的遭遇,并非幻觉。

谢祁阳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放下盖头,将自己重新包裹进那片赤红之中。

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不觉间,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

谢祁阳忍不住心中嘀咕道,这到底成的是什么婚?不会是冥婚吧,不然怎么可能还会回到那么阴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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