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马车已经在半路被毁了，他们走了将近一个晚上，在天已经蒙蒙亮的时候才到王都。
雪莉站在城门口，猫耳朵高高竖起，远远望见洛德等人的身影时，立刻挥舞着双手蹦跳起来。
“老大！艾琳大人！克莱尔！”她欢快地喊着，尾巴兴奋地左右摇摆，“你们终于回来了喵！”
伊莎贝尔站在她身旁，衣服上还沾着些许血迹，她的眼神还是和平常一样疲惫，但神色却比往日轻松许多，嘴角带着笑意。
“看起来还有人迎接我们呢。”洛德笑道。
“怎么？你不满意？”伊莎贝尔走上前，拍了拍洛德的肩膀。
“荣幸之至。”洛德回答。
伊莎贝尔的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伤痕，最后定格在洛德脖颈处尚未完全愈合的咬痕上，挑了挑眉。
“看来你们经历了不少。”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洛德尴尬的咳嗽了一下，下意识拉了拉衣领遮住了咬痕：“诊所情况如何？”
“托你的福，是好消息。”伊莎贝尔微微一笑，“雷欧斯死后，城里的吸血鬼化症状全部消失了，诊所里的病人正在快速康复，大部分明天就能陆续出院。”
艾琳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那是铠甲的摩擦声，一个骑士走到几人面前，向着艾琳单膝跪下。
“圣女大人，您的父亲想要见您……”骑士的话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洛德，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克雷斯特家的次子。”
“知道了，我们马上去。”艾琳回答道。
“是。”骑士起身，缓缓离开。
洛德看着远去的骑士的背影，他对骑士刚刚看他的那个眼神感到一些奇怪。
那眼神说不上仇视，但起码并不友善。
“嗖——！”
忽然，一个奇怪的东西从洛德的右手飞来。
“少爷……！”
夏洛特话音未落，她想替少爷挡住那东西，可还没等她上前护住少爷，洛德就已经单手接住了向他飞来的不明物体。
她一时有些愣住了，少爷的实力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已经在她之上了。
洛德看了一眼自己手心的东西，那东西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是烂掉的菜叶子，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洛德缓缓收紧手指，烂菜叶的汁水从指缝间渗出，散发着腐败的酸臭味。
周围的人群屏住呼吸，几个躲在巷口的混混发出计谋得逞的笑声。
“少爷！”夏洛特有些愤怒，但她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洛德摇了摇头，任由污秽顺着手腕滴落。
他抬头看向扔菜叶的少年，那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粗布衣服上还打着补丁，此刻正因恐惧而剧烈发抖。
“没关系。”洛德轻声说，声音只有夏洛特能听见，“这是我该受的。”
克雷斯特家族对整个王都的居民造成的伤害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弥补的，洛德明白，此刻的他只能默默承受百姓们的愤怒，尽管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
洛德看向少年背后那几个藏在暗处的混混，看样子是他们怂恿这个少年来侮辱他的。
“呸！你装什么好人！”少年突然鼓起勇气，又从筐里抓起个臭鸡蛋，“你爹害死了我姐姐！”
鸡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着就要落在洛德的头上。
“砰！”
金光炸裂，蛋液在距离洛德三寸处被一个光团挡下。
“够了吧？”
艾琳的声音不大，却让整条街瞬间死寂，少年跌坐在地，他身后的几个混混早就害怕的逃走了。
洛德皱眉：“艾琳，你不必……”
“没事。”艾琳头也不回地打断他，“赎罪的方法有一万种，唯独不包括纵容愚昧。”
她一脚踢开地上腐烂的菜叶，大声对街道上的所有人说道。
“克雷斯特家族犯下的罪，自有教会会裁决。”艾琳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缩着脖子的市民，“但往救世英雄身上扔垃圾，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她转头，询问洛德：“我之前给你的那个蓝宝石徽章呢？”
洛德在身上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了那个镶嵌着蓝宝石的徽章。
艾琳接过徽章，高高举起。
“我向你们保证！洛德他是一个好人！和克雷斯特家做的所有烂事都没有关系！”艾琳将徽章示意给所有人看，“我以圣女的名义向你们保证，相信我！好吗？”
民众们没有回应，但辱骂声确实停止了。
“哒哒哒。”一辆马车停在了洛德他们面前。
“圣女大人，前往王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刚刚那个骑士从马车后面出现，为艾琳拉开了车帘。
“……”
艾琳犹豫了一会，亲手将那蓝宝石徽章挂在洛德的腰间，走上了马车。
她向洛德伸出了手，示意他一起上车。
洛德望着艾琳伸来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腰间微微发亮的蓝宝石徽章，那是圣女权威的象征，也是他目前唯一的庇护。
街上的民众依旧沉默，但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已经变得犹豫，几个孩子躲在父母身后，偷偷打量着这个被圣女亲自庇护的“吸血鬼少爷”。
洛德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手，轻轻握住了艾琳的指尖。
她的手掌比洛德想象的更温暖，掌心还有未愈的剑茧，在握住手之后艾琳坚定地将他拉上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他听见夏洛特在身后轻声说道：“请放心，主人，我会处理好后续的事。”
马车缓缓驶向王宫，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在沉寂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车厢内，艾琳松开他的手，转头望向窗外，她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
“你这样为我出头，会败坏你的名声的”洛德低声说道。
艾琳没有回头，仍看着窗外的风景。
“从下令对所有感染者赶尽杀绝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名声了。”片刻之后，艾琳终于说话了，声音很轻，“而且你不应该受到你那个废物老爹的影响，洛德，真正该赎罪的人不是你，是我。”
马车穿过王宫大门时，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街道。
夏洛特正蹲在那个扔菜叶的少年面前，递给他一枚银币，少年有些谨慎的看了夏洛特一眼，犹豫着接过了银币，说了一句谢谢。
-
王座厅的金色穹顶洒下庄严的光辉，年迈的国王端坐在王座之上，银白的胡须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单膝下跪的洛德身上停留了许久。
“你就是洛德？”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说起话来像是有回响。
“是的陛下，是我。”洛德有些自嘲的说道，“洛德，那个克雷斯特家的余孽。”
国王笑着摆了摆手。
“洛德，你不必这么说。”
“诶？”洛德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我还没有老糊涂到是谁救了我的国家都分不清。”国王捋了捋胡子，“我赏罚分明，你在这次的危机中功劳最大，我是不会忘恩负义的。”
“陛下英明。”洛德重新将头低下。
“那么，亚特里斯的救世主，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国王问，“是领土？权力？还是想要我把艾琳许配给你？”
“父亲大人！”艾琳羞红了脸，有些尴尬的反驳国王。
“哈哈哈。”国王不拘小节的笑了起来。
洛德看了一眼端坐在王座上的国王。
原来国王是这样的人啊，看起来还挺英明的。
“我什么都不想要，国王大人。”洛德回答，“我只想待在鹰嘴领好好的生活。”
艾琳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失落。
“哦？那你可能做不到了。”
国王的脸上仍是笑容，但他说的话却让洛德感觉他像是一个笑面虎。
“陛下……您这是？”洛德疑惑的问。
“我说过，我不会为难你。”国王淡定的说，“赏罚分明是我的风格，你拯救了王国，应当有赏，但你的家族也背叛了我，必须得罚。”
洛德吞了口口水。
“那么……惩罚是什么？”
“惩罚就是……”
“啪！”
厅侧的小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蓝发少女蹦跳着冲了进来。
她穿着便于行动的猎装，背后别着一把精致的弓箭，蓝色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一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王宫的冒险家的做派。
“父王！我听说！我抓到……”她话都没说完，目光落在洛德身上之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注意力马上被洛德吸引，“这就是那个拯救了我们国家的救世主先生吗？！”
“卡琳娜！”艾琳扶额，“注意礼仪！”
国王无奈地摇头：“这是我的小女儿，卡琳娜，她从小便立志要成为王国最伟大的冒险家。”
“就当是你的惩罚了，洛德。”他看向洛德，“从今日起，由你负责教导她实战技巧。”
诶？
我？
洛德指向自己。
我当小公主的老师？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