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承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回到了外间的会客厅,胸口那股翻涌的恶心感与压抑不住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从内到外灼烧殆尽。

那些空洞麻木的眼神、那些扭曲怪异的姿态、那些被剥夺了灵魂后仅剩下驱壳的少女……一幕幕画面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死死地缠绕在他的脑海里,无法遗忘,无法摆脱,像一把早已生锈的钝刀,在他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之上缓慢而反复地来回切割。

他大步走到那张原本属于桐生的、铺着昂贵兽皮的沙发边,一把抓起酒水车上那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红酒。他此刻早已不顾什么狗屁的上流社会礼仪,也懒得去管那酒液是否已经达到了最佳的品尝温度,直接用拇指顶开了软木瓶塞,仰起头对着瓶口狠狠地灌了下去。

冰凉的、带着浓郁果香以及强烈涩味的液体野蛮地冲刷过他的喉咙,滑入胃中,带来一阵短暂而剧烈的灼烧感。那股强烈的刺激暂时压制住了他喉头几欲喷薄而出的呕吐冲动,也让那股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稍稍冷却了一丝。

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才略显粗暴地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酒渍。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地起伏着,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黑色眼眸之中,早已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一瓶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像是在跟自己赌气一样,又抓起了第二瓶颜色稍浅的红酒,用蛮力拧开了瓶塞,再度举瓶疯狂地灌入口中。他需要这种物理上的灼痛与精神上的麻痹,把他那根绷得快要断裂的神经,重新用酒精暂时地黏合起来。

两瓶价格不菲的红酒下肚,浓烈的醉意如海潮般上涌。东方承的脸颊泛起了一层不自然的潮红,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看出去的世界都像是隔了一层不断晃动的水波,他脚下的步伐更是带上了几分踉跄,扶着身旁的吧台才勉强站稳身体。

“咳咳……好像喝太猛了,妈的——”

就在这时,一阵浓烈得近乎挑衅的香水气息悄然渗入鼻腔。这股甜腻的味道,和刚才密室里的熏香竟有几分诡异的相似,只是更加的……鲜活,更加恶心,像一朵盛开在腐烂尸体上的妖花。东方承的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搅。

“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节奏从容而优雅,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脏上。

一个穿着火红色曳地长裙的女人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女人的身材高挑丰腴,步伐摇曳的幅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那诱人的腰臀曲线。拖地的长裙侧边开叉极高,黑色丝袜所包裹的修长玉腿在裙摆的晃动之间若隐若现。

东方承眯了眯因为酒精而有些模糊的眼睛,视野中的人影晃动了几下,才勉强清晰到能认出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杜皇市市长夫人。那个在电视新闻上总是以端庄贤淑形象示人、热衷于慈善事业的“完美女性”。

她的实际年龄早已四十有余,此刻在精心调制的室内灯光与下了许多心思的妆容下,看起来却依旧像是二十七八岁一般风情万种。脸庞和身材都保养得宜,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反而更添一种熟透的风韵。

现在的她,比起电视里那个贤妻良母的官方形象,更像是刚从凌晨三点的私人俱乐部里厮混出来的好女孩。

“哎呀,这不是林少爷带来的小可爱吗?”

女人的声音娇媚入骨,她缓缓地走近东方承,身上那股让人几近呕吐的浓郁香水味如影随形。她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涂着血红色蔻丹的纤长手指,轻柔地、带着几分挑逗地抬起了他因为醉意而微微垂着的下巴。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多无趣啊。要不要姐姐陪你玩点更刺激的?”女人的手指牵引着东方承的视线,沿着她自己那光洁的脖颈缓缓向下,滑向那片被红色V领礼服衬托得愈发惊心动魄的、雪白而深邃的所在。

东方承瞳孔微微一缩,猛地偏过头,避开了她那带着甜腻笑意不断靠近的红唇,因酒精而沙哑的嗓音毫不掩饰厌恶:“阿姨,你是有夫之妇,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你这小弟弟真可爱,嘴上说不要,身子却像是在勾姐姐的魂儿一样。”市长夫人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尖锐而做作,像用指甲用力划过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你知道吗?姐姐现在每说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通过我耳钉上的这枚微型摄像头,实时直播给那位正在杜皇市大剧院里,欣赏着高雅歌剧的市长先生哦。”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双在新闻里总是显得温婉和善的眼眸之中,此刻毫不掩饰地充满了扭曲的兴奋:“他呀,最喜欢在那些看似端庄高雅的公共场合里,偷偷地窥视我和别人邂逅时的画面了。他说,这种……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专属的放纵’,才叫真正的、至高无上的掌控。”

东方承的攻击性随着酒意也上来了。“不愧是政治家,能把阳■说出花。让我猜猜看,你那个宝贝亲弟弟桐生,家里的那些男佣,还有你身边的保镖,恐怕都给那个老色胚戴过不止一顶绿帽子了吧?你们怎么就没想着生个儿子呢,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玩得更花一点?”

“呵呵呵,小弟弟你真是机灵得很。”她笑得越夸张,东方承越觉得这女人恶心,“不过我们啊,确实很缺你这种长得又漂亮又倔的小男孩呢。你这张脸,真的太合我的胃口了。来嘛,别那么拘谨,让姐姐好好地疼你……”

“——嗤,哈哈,哈哈哈哈!”

东方承忽然大笑起来,嘶哑笑声带着股突如其来的疯劲,吓得市长夫人一愣,伸向少年的手停了下来。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上那盏奢华到刺眼的水晶吊灯,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眼前这个女人不知廉耻的程度再一次刷新了他的底线,道德伦理?她不在乎,而恰恰就是像她这样无耻的混账,夺走了那些如同家具般被摆弄的少女们的人生,将她们的尊严与未来碾得粉碎。而她脖子上耳朵上的首饰,价格却是工薪家庭一辈子都积攒不出的数字。

笑着,笑着,他忽然收敛了神色,那双因为醉酒而显得有些迷离的黑色眼眸骤然一沉,变得冰冷彻骨。

他转过头,直视着市长夫人那双因为兴奋和惊讶而微微放大的瞳孔,少年漂亮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妖异的笑容:“既然市长大人这么喜欢看刺激的,那我们不如贯彻到底。”

“哦?”市长夫人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勾起了兴趣。

“我们现在就去杜皇市大剧院,当着市长大人的面,来一场真真正正的独一无二的现场直播,怎么样?”

女人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因为醉酒而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却又散发着致命危险气息的少年,兴奋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却没有注意到,如果遮住那个充满了诱惑的笑容,少年那双黑色的眼眸,早已冰冷得如同出鞘的利刃。

“夫人意下如何?”

“当然!亲爱的,我们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住了东方承的手臂,力道大得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

东方承依旧笑着,任由她抓着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出会客厅,奔向24小时为她待命的红色敞篷跑车。

这大概是自己有生以来,对一个人杀意最重的一次。

他受够了。

这些所谓的上等人,这些站在城市顶层、衣冠楚楚、表面上道貌岸然、悲天悯人的人渣们,他们用权力与金钱把自己包裹得光鲜亮丽,私底下却是群比茹毛饮血的野兽还不如的怪物。

他们践踏他人的尊严,把一个个活生生的、曾经也对未来充满了梦想的少女变成供人赏玩、奴役的艺术品;他们摧残着普通人的人格、身体,甚至是生命,却在宴会厅里举杯大笑,把普通人的痛苦与哀嚎当作谈资与调味品;他们口口声声讲着仁义道德,实则背地里男盗女娼,禽兽不如。

他们拉开歌剧院的大幕,欣赏着高雅的戏剧,在观众席为那些虚假的美德鼓掌叫好,可有谁知道,在舞台的后台,在地下的密室,在这座繁华都市那些看不见的阴暗面之中,究竟隐藏了多少无辜的鲜血与绝望的哀鸣,又深埋了多少永远不能被世人所知晓的、滔天的罪恶?

食尾蛇也好,杜皇市政府也好,如果都是一丘之貉的恶人,那么只要将他们全部碾碎,就可以了。

让他们在欢笑与酒宴的高台上,亲手拉开自己的葬礼序幕。让所有的丑恶,所有的虚伪、所有自诩高高在上的混账家伙们,和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一起,灰飞烟灭。

至于他的筹码,他最近发现,林枫上次帮他修手机的时候,往里面顺手藏了个奇怪的应用。如果它真的像系统权限里显示的,拥有强制不间断的GPS定位和高清录音功能,那么这份他准备送出的“大礼”,一定会惊艳整座杜皇市。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