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爷果然是懂行之人。”他站起身,姿态像一个急于向客人展示自己最得意战利品的猎人,“既然如此,我这陋室之中,还有几件不成气候的私人作品,不知道林少爷有没有兴趣,移步随我一同雅鉴一番?”
说着,他便不再理会那些充当酒架的少女,径直朝着两人身后一扇不起眼的、与墙壁的深色木质花纹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走去。
林枫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曲了一下,指甲在冰凉的杯壁上划过一道无声的痕迹。他脸上笑容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眼神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寒光,变得比杯中的冰块还要冷冽几分。他向东方承投去一个眼神,旋即语气轻松地应道:“能一睹桐生先生的大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他知道,自己身后的阿承现在气到恨不得把眼前的桐生五马手撕成五个一马,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虽然是恶人,但恶人也有恶人的底线,这种肆意对平民出手的疯子在他看来与畜生无异。别说阿承了,如果可以,他现在都恨不得变身修罗把桐生这混帐切成肉块。
但这场令人作呕的戏码必须演下去。为了不让组织彻底渗透并完全掌握杜皇市的政商两界,也为了身后那个早已怒火攻心、几乎快要压抑不住杀意的挚友,他林枫,必须是那个戴着假面、笑得最完美、也最虚伪的人。
东方承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随着他们越往里走,心中那股生理性的恶心感便愈发强烈,手上那只高脚杯的杯柄,被他握得咯吱作响,几乎就要当场捏碎。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口被焊死了盖子的铁锅,体内的怒火快要把五脏六腑都烧沸了,可他的脸上,却不得不维持着滴水不漏的、属于侍童的顺从。
暗门之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到发齁的熏香,混杂着某种类似于消毒水和淡淡铁锈的古怪气味。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青铜门。桐生得意地指挥门边的黑衣人拧开门阀,为他们洞开一个更加幽暗、属于“木匠”的世界。
扑面而来的,不是金银珠宝的辉光,也不是名人字画的墨香,而是一场活生生的噩梦。
这是一个用活人炮制的家具展览馆。
一个个正值花季的年轻少女,如同被技艺最高超、却也最残忍的病态工匠精心摆弄过的提线木偶一般,以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极度扭曲的诡异姿势,被固定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成为了这间罪恶密室之中一件件沉默的的“展品”。
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位看起来最多只有十六七岁的、留着清爽短发的少女。她的身体被训练得如同最柔韧的皮革,以一种怪异而优美的弧度向上弓起,光洁的背脊之上,平稳地铺着一块厚重的、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黑曜石板,充当着一张冰冷而屈辱的茶几。她的眼珠在奢华的灯光之下,还能微微地颤抖,但那漂亮的瞳孔里,却早已映不出任何一丝光亮,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如同坏掉的人偶。
另一个角落里,一名有着亚麻色长发的少女被迫单臂高高举过头顶,以一种芭蕾舞演员般优雅却又极度消耗体力的姿势,僵硬地手捧着一盏造型复古的黄铜灯盏。她纤细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举托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但她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那双本应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也只剩下了看不到尽头的、麻木与呆滞。
更远处,甚至还有几名少女,被以一种近乎杂技的姿态,手**缠,层层叠叠地组合成了一张造型奇特的沙发床,供房间的主人随时使用。
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人体家具,这间密室里起码有几十个。她们每一个都曾是某个家庭的掌上明珠,是某个少年的心上人,是一段梦想的起点,青春的光……
但在这里,她们只是供人取乐观赏的藏品。
东方承的拳头在西装衣袖下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暴的擂鼓声,每一次跳动都在叫喊着要将眼前的一切彻底化为齑粉。
“这位客人似乎……对我的这些作品不太习惯?”桐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东方承从齿缝间泄露出的一丝粗重呼吸,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病态快感的残忍笑意,“看来跟着林少爷见世面的时间还不够长啊。要知道,这里的每一件,可都是我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才精心雕琢出来的,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咳。”
林枫清了清嗓子打断桐生的话锋,声音里好像有一丝愠怒,但桐生不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还是对他那不识大体的侍童的:“我这个侍童从小胆子就小,见不得这种大场面,还是让他先回会客厅喝两杯酒,冷静一下吧。桐生先生,您这份艺术造诣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东方承如蒙大赦,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也似地转过身,快步跑离了那个如同地狱一般的罪恶密室。
看着东方承那略显狼狈的背影,桐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你这个贴身的侍童,好像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啊,‘技师’。”
“他不需要知道。”林枫语气轻飘飘地回道,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能听话就足够了。”
桐生咧嘴一笑,极其自然地坐上了那张由数名少女组成的沙发床上,一只脚还极其自然地用力踏在了一个充当脚凳的女孩那光裸的脊背之上。那少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连一丝痛呼都不敢从那早已咬得发白的唇齿之间放出。
“技师,你今天特地屈尊,来我这小地方,张口就是一笔足以让组织财政部都抖三抖的巨额投资,点名要重组那个已经是我们盘中餐的星野集团……你总得,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桐生端起旁边少女手臂上托盘里的红酒,轻轻晃了晃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如同泪痕般的挂痕。
“还要刻意绕开洗脑部和**部那两窝讨人厌的疯狗。你这算盘,打得可不小啊。”
林枫依旧笑容得体,仿佛没有被眼前的荒淫暴行干扰:“我打的,是关乎整个超级亚细亚地区商业网络的算盘。”
“星野集团看似是将倾的大厦,但它曾经拥有的商业通道、数据、政商人脉、以及各个超级都市的地下金融与灰色物流体系,依旧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资源池。要是任由那两个部门的白痴拿过去,我敢保证,不出三个月,星野集团就会变成一个大号的人偶批发工厂,到时候不仅浪费海量资源让女王大人质疑,还会引发普通市民的怀疑与恐慌。”
“怀疑?恐慌?那又如何?敢发出声音的,杀了便是。这么多年,我们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桐生五马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而我——”林枫的声音轻轻一顿,引得桐生下意识地抬起了眼,“我,能让它重新活过来。让它变成一把只属于我们乌洛波罗斯的、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锋锐利刃,为我们带来取之不尽、用之不尽的财富与利润。您从我运营的子集团的经营状况上,想必也能理解我的自信从何而来。”
桐生盯着林枫看了几秒钟,眼神越来越沉,像是在评估他这番话的分量。
“女王陛下那边呢?你真能兜得住?”他声音低了几分,嗓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在互相摩擦。
“我只对结果负责。”林枫缓缓举杯,姿态潇洒从容,“陛下向来只看结果说话。只要这把刀足够锋利,足够好用,它在锻造的过程中到底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陛下她根本就不会在意。”
桐生沉默了。他一手持杯,另一只手慢悠悠地落在沙发一角某名少女的头发上,轻轻拨弄着那根被精心梳理过的漂亮卷发,像是在无声权衡交易的利弊。
论对杜皇市本土势力的熟悉程度,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子肯定是不如自己这个地头蛇的。但是在整个组织内部,能够如此频繁地单独面见女王陛下、并且深得其信任的,除了那几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级干部之外,也就只有眼前的“技师”了。
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那么自己不仅可以兵不血刃地收获一座新的金山,还能顺带让女王陛下对自己另眼相看,对自己未来的晋升之路,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把姐姐从那老色鬼手里赎回来……
“呵呵,林老弟果然是快人快语,我喜欢!”沉默许久的桐生终于发出一阵略显干涩的笑声,“不过,这么大的一块蛋糕,林老弟想一个人就这么轻松吞下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那两个部门在杜皇市最近可是活跃得很呐。”
他依然在顾虑,林枫如果想完全取得他的信任,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比不比得过现在他桐生背后的这两大部门。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需要像桐生先生您这样,既有强大的地方实力、又有非凡的远见卓识的能人,来鼎力相助。”林枫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话说道,语气诚恳得仿佛是在拜见自己最敬重的前辈。
“只要我们能够精诚合作,摆平那些只知道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的跳梁小丑自然是不在话下的。至于最终的利益分配,事成之后,自然是前辈您拿大头,我这个做晚辈的,喝点汤水就行。只要别让那两个部门尝到甜头,我就心满意足了。”
“技师”负责的研究部门与那两个部门素来不和,两方关于经费你争我抢的故事在乌洛波罗斯内部也是人尽皆知的故事。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动声色地捧高了桐生,又展现出了自己这边十足的诚意,还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他这个年轻人对自己那些竞争对手部门的怨气。更不用说他已经打了一笔巨款到桐生账上,这老小子刚刚看消息的时候眉毛都颤了。
一番唇枪舌剑下来,总算是打消了桐生心中大部分疑虑。技师不仅有女王陛下的宠信作为后台,自身的手腕和心机也绝对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他足够识时务,懂得利益均沾的道理。和这样的人合作,远比和那些只知道姦淫掳掠的蠢货合作要舒心得多。
而且,他开出的价码实在是太高了,几乎是那两个部门之前承诺给自己的资金总和的三倍,有谁能不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