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段天仙耳根瞬间红透,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看着沈风漪拿着那块蕴灵石,跟着长老走向另一间静室的背影,只觉得脸色热意未消。

静室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视线。

段天仙百无聊赖得站在韩子轩静室的外厅,其余弟子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好无聊。

诶,话说有好几天没有见到韩卿了,正好此时又来了韩家。

段天仙小心翼翼地张望,压抑的氛围没有注意到角落这红毛丫头,遂小碎步贴墙而走,悄悄溜了出去。

好在有仇京玉的记忆,才不至于让她迷路。

段天仙悄无声息地滑出外厅,如同融入光线的阴影,沿着记忆深处那点模糊的指引,加上对建筑布局的直觉,在韩家这冷硬的庭院中快速穿梭。

不多时,便来到独属于韩卿一人的清幽小院。

院中的花草疏于打理,显得有些颓败,主屋的门窗紧闭,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孤寂感。

就是这里了。

碰巧的是,来找韩卿的不止她一人。

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的中年妇女端着食盘走了过去,轻轻叩响房门,声音极其温柔,生怕触怒了屋内的主人:“小姐,吃点甜食吧,能让心情好些……”

“不吃不吃,你们少来烦我,我心情就好了。”

屋里传来韩卿依旧清越的声音,看上去独自将自己反锁在屋已是家常便饭,完全听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小姐,老爷托我来问……您真的不愿当那‘谪仙女’吗?”

屋内霎时变得安静。

随后涌来的是压抑到极致的大吼:“告诉韩墨人!我就是死也不当什么‘谪仙女’!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那名管事哪里还敢多言,生怕惹怒了韩卿,殃及池鱼,端着食盘小跑着原路返回。

“谪仙女”?这似乎是寒烟涧最高规格的弟子,能享受全宗上下的天材地宝,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份?

而韩卿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情才将自己关在屋里闹脾气?

段天仙狗狗祟祟地摸到韩卿小屋的墙边,扒住窗缘,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去。

身着素白单衣的韩卿正背对着窗户,坐在梳妆台前。

虽说是梳妆台,但胭脂俗粉什么的一概没有,她手中攥着的是一枚刻刀,数不清的木屑在桌上地面堆积成山。

而摆在梳妆台上的便是大大小小的木雕。

她忽然想起来,木雕是韩卿每次被关紧闭或是自我封闭时消遣的方式。

见她神情专注,段天仙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打招呼,刺骨的灵力率先感知到她——

接着迎面便飞来一个花瓶。

“谁在偷看!”韩卿厉声呵斥,以为又是她那古板老爹偷偷视察,自然不必手下留情,结果窗边醒目的红毛让她瞬间回神。

还好只是个花瓶,段天仙右手腾挪,将其稳稳接住。

“荔枝?”韩卿面色先是惊喜,随后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韩家的护卫没把你当贼捉起来?”

段天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像只偷到腥的小猫,灵活地翻窗而入,顺手将花瓶稳稳放回桌上:“山人自有妙计,我陪风漪来给韩子轩疗伤,闲着也是闲着,就溜达过来看看韩姐姐。”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好奇地凑到梳妆台前,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木雕:“哇,这只老虎雕得真好!嗯?这只红毛小狗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和自己屋内那只很像。

虽然二者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眼前这只更显得憨态可掬。

韩卿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迅速伸手将那只有些神似段天仙的小狗木雕扒拉到一堆木屑下面藏起来,没好气地说:“眼花了你!随便刻着玩的。”

就在这时,一声极轻的“汪汪”叫唤打断了段天仙思路。

他脚边不知何时已然凑上来一只小土狗,不过两只手那么长。

“这是……”

“是你亲兄弟。”

韩卿“哼”了一声,两只手将其捞起,举在段天仙面前,那份呆萌的模样竟然和她有些神似。

小土狗还在段天仙脸上轻轻舔了两口。

韩卿继续接上了方才的话题,眉头微蹙:“给韩子轩疗伤?那家伙能伤得这么严重?”

虽说是血缘上的堂哥,但问得也极其敷衍。

“嗯,挺麻烦的,被魔气侵染了心脉。”段天仙点点头,并不想在他身上多费口舌,随即想起方才的事,正色道,“你怎么把自己关起来,还冲管事发那么大火?那‘谪仙女’……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她试探性地问。

然而一提到“谪仙女”,韩卿脸上似乎就凝结了一层冰霜,体内的极寒之气似乎也因情绪波动而隐隐躁动,让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好事?”韩卿冷哼一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或许对寻常人来说,的确是好事。”

段天仙被她骤然冷冽的气势慑了一下,扑朔着杏眼朝她看去,不再多言,静静听着韩卿的倾诉。

“对我而言,成为‘谪仙女’的代价就是失去自由。”

“成为一件被供奉在高高神坛上的摆设,一举一动都要附和‘谪仙’的仪轨,笑不能露齿,行不能带风,说话要温声细语,连修炼都要按照他们规划好的路线……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更不能……快意恩仇!”

其实最后一句话才是韩卿的心声吧。

因为她一向是一个有仇当场报的人。

段天仙倒是能稍稍理解韩卿为何不想成为“谪仙女”。

毕竟她自己也从小生活在他人的期望之中,被培养成他们所期望的模样,以至于二十多年光景飞逝,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没有几件达成。

韩卿越说越激动,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周围的木屑为之一震:“你知道我爹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什么‘我是为了你好’,‘这是家族的荣耀,也是你的造化’……巴拉巴拉的一堆屁话。”

她学韩墨人讲话的模样实在搞怪,让段天仙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起了曾经高中时,学老师讲话的时候。

韩卿说完,又是一拳砸在桌面,“咚”的一声,眼里燃烧起火焰:“我韩卿生来就不是笼中鸟!我修习剑术,是为了除暴安良!我宁愿在泥泞里打滚,也不要当那什么循规蹈矩的狗屁‘谪仙女’!”

她天生就是一个不喜束缚的人,与其说是韩家千金,倒不如用江湖侠客来形容她更为贴切。

韩卿说完一通发泄完后,扭头看见段天仙满脸乖巧地坐在一旁。

此情此景,要是有一坛好酒就好了。

以往在和那家伙打完架之后都会喝一盅,就是不知道眼前这小家伙酒量如何……

“走,我带你去整点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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