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吗,从黑色的深渊升入了光明的天堂……
卡瑞睁开了眼睛,眼前,并非是自己最后一刻看到的如地狱裂隙般的悬崖,而是一处明亮的狭窄溪谷。
清新的微风,卷动着细碎的花叶,在夜空里飘舞,到处都是月华蒲公英散发出的雪白荧光精灵。无数见过或没见过的白色、绿色、粉色花草或灌木,填充了整片溪谷,闪亮着一层层如海浪般的荧光潮汐。
不,我没有五感迷失,这是神泪绿洲,好大一片的神泪绿洲,就像真正的天堂一样……卡瑞仰躺着,右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身边的花草,绷紧的身体在此时终于松弛下来。
侧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如沥青一样的黑色愚者印记,已经变成了很浅的灰色,如炭笔在手心留下的淡淡涂鸦。
全身无力,体内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从心脏部位朝四肢延伸出一丝丝干涩的微弱刺痛——那是黑域之力枯竭,力量之渊失去滋养的典型反馈。
不过,按道理,自己应该会陷入史无前例的五感迷失才对,可是为什么……卡瑞有些迷糊了,环视身边茂盛的神泪绿洲花草,又抬头看向被山壁悬崖挤压的狭窄夜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视野扭曲现象。
耳边是轻柔的风声,那深入黑域就必定挥之不去的诡异呢喃,也消失不见了,这是神泪绿洲的庇护效果之一。再摸摸身上的狩猎装,抽动鼻尖,触感和嗅觉,似乎也正常。
咦?那是谁……全身无力,卡瑞也只能堪堪支撑起上半身,在美轮美奂的神泪绿洲的花草植物之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以及那熟悉的纯净黑域之力波动。
雪白的长裙,雪白的头发,还有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额头上还点缀着一团神秘的红色印记。
黑域的梦中女孩,不,不是做梦……她是真实的,她总会在自己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
卡瑞伸出了手,指向了远方正在溪水边嬉戏的女孩,可惜张了好几下嘴,都未能发出声音,仿佛这透支的身体,连声带都退化了。
大概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雪白女孩看了过来,然后像受了惊吓般顺着溪流跑开了。
“等下,别走……”望着远去的雪白背影,卡瑞终于吐出了几个单词。
“嘤?”雪白女孩躲到了溪流岸边一株高大的灌木后面,探出了半个身子,歪着头,注视着卡瑞。
大概没有感觉到什么敌意,雪白女孩小心翼翼站起身,晶莹雪白的小脚踏进了清澈的溪水,一步步走向了神泪绿洲深处的黑色短发少女。
距离越来越近,雪白女孩又蹲到了一块长满荧光青苔的巨石后。好奇,紧张,害羞,不同的表情在雪白少女的脸上轮动,盯着不远处无法起身的卡瑞。
“我叫卡瑞,你呢?”卡瑞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微笑,“你为什么生活在黑域,你是提灯人吗?是你救了我吗?”
“卡……卡……瑞?”雪白的女孩蠕动着嘴,十分艰难地念着卡瑞的名字,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过话了。
对方的表情和回应,就如同一个幼稚的婴儿一样,让卡瑞忍不住笑出了声:“嗯,卡瑞,我的名字,意思是自由的风。你的名字呢?”
“……”雪白女孩更加困惑了,身体开始朝后退,她无法理解卡瑞在说什么,只是单纯的好奇心退潮,想要回家。
雪白女孩,消失在荧光精灵飞舞的溪谷中,卡瑞失望地低下了头。
不过,她还是比较开心,这次坠下悬崖,不光躲过了游荡巨树妖,还找到一处规模巨大的神泪绿洲,更重要的是,再次看见到了这个神秘的女孩。
摸了下腰带,卡瑞咧咧嘴,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能用于晋升二阶愚者的醉魂花香粉、驼背夜行鼠的血液,都在逃亡路上弄丢了。
在神泪绿洲吞服驼背夜行鼠的血液,再用醉魂花香粉入梦,在体内黑域之力满盈的情况下,就能完成二阶愚者的晋升。不过,即使这些东西还在,卡瑞也错过了晋升的机会,因为自己已经黑域之力透支了。
“嗯?”
卡瑞又感应到了熟悉的纯净黑域之力波动,一抬头,发现雪白女孩去而复返,站在巨石边,双手捧着一颗鲜红的不明果实。
“卡……卡瑞……吃……”
雪白女孩如玉一样的小手,很努力地伸出,小脸上带着纯真而灿烂的笑容。
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实,在荧光下折射着晶莹的光泽,一缕缕清香从果皮表面渗出,看起来十分诱人。
不明的红色果实,放到了青苔巨石的凹陷处,雪白女孩大概还不敢过于靠近卡瑞。
卡瑞笑笑,爬了过去,无力的身体是如此的酸涩,就像要散架了一样……终于,卡瑞将红色果实抓到了手里,香甜的气息迎面而来。
软糯多汁,清甜可口,大概是卡瑞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吃到如此梦幻的水果,别说胃部,就连骨髓里,都流淌着一丝凉爽舒适。
雪白女孩躲在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卡瑞,当看到卡瑞一口咬下水果时,眼睛都笑弯了。
脑袋沉沉的,视野出现了模糊与清晰来回交替的幻觉,卡瑞有些迷离了,还伸出舌头,舔着手指间残留的果汁,意犹未尽。
卡瑞睡着了,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
突然,占满整个溪谷的神泪绿洲发生了肉眼可见的黑化,以卡瑞为中心,无数的花草在迅速暗淡的荧光中开始枯萎,凋零,粉碎,就像是被卡瑞抽光了所有的生机,就连那清凉透彻的溪水,也开始慢慢粘稠,变黑。
黑色,如瘟疫般席卷了整个溪谷,湮灭了神泪绿洲,雪白女孩穿过不断枯萎炭化的花草,坐到了卡瑞的身边。
柔软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卡瑞的额头,雪白女孩那红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圣洁,恬静,清澈的光。
……
山壁悬崖的一角,垮塌的乱石堆里,琳内娅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惊恐地注视着黑夜尽头的神泪绿洲。
圣洁的苏拉庇护之地,被来自黑暗深渊的白色恶魔堂而皇之的占据了。
锈色的月光下,百米之外,体高超过七米的雪白肉山,拥堵在狭窄的溪谷里,硕大的头囊耷拉着,贴在一名垂死的少女身上,十几根粗壮的触腕,在半空搅动那些飞舞的荧光精灵。
被游荡巨树妖追杀的卡瑞,在跌下悬崖时受了重伤,全身破烂,多处骨折,鲜血涂满了脸庞,像是被撕裂遗弃的布娃娃,奄奄一息。
游荡巨树妖,被愤怒的痴愚之母拆了,变成堆砌在溪谷里的残枝断木,如同摧毁了一整座森林后又硬塞了进来。
现在,重伤的卡瑞正依靠在痴愚之母的身边,如同垂死前做着最后的美梦。
一团诡异的、跳动中的妖木心脏,出现在痴愚之母的触手尖,慢慢凑到了的卡瑞嘴边。在她的四周,散落着几根泛着淡紫色玉质光泽的木枝。
圣主啊,痴愚之母……它把巨树妖的心脏喂给卡瑞吃了,那可是七阶的自然系素材……眼前发生的诡异画面,让琳内娅感觉自己快疯了。
黑域风暴再次腾空而起,神泪绿洲在崩溃,圣洁的光芒被搅碎,一缕缕稀释在狂暴的黑色气旋中。黑域的混沌王者,在她舒适的黑域风暴中舞蹈,让所有直视者的灵魂都发出了扭曲的尖叫。
琳内娅死死咬着牙,哆嗦着掏出了腰间的镇魂药剂。可是,混沌诅咒在那短暂的凝视后,已经深入了欢乐园丁的身体,那光滑的手背上,皮下血肉在蠕动,一颗诡异的混沌眼球破体而出。
琳内娅喝光了一整瓶的镇魂魔药,又一掌拍了下去,身体腐化畸变出的混沌眼球拍成了烂泥,最后闭上了眼帘,不再看痴愚之母一眼。
小小痴愚之母抬起了头囊,三颗血红的大眼,对准了琳内娅的方向,十几秒后,松开触腕下的卡瑞,肥硕的身躯慢慢朝溪谷深处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