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城堡的议事厅里,洛尔薇丝把空间戒指往桌上一扣,哗啦啦倒出一堆亮晶晶的战利品:“放一个月假呢!总不能天天对着这些权柄之星发呆吧?”她晃了晃手里的星图玉简,“我查过了,丽华老家那个位面正好赶上十年一度的霜月庆典,听说满城都是冰雕花灯,还有会发光的糖葫芦——”

“不去。”丽华正擦拭战术沙盘,指尖在曙光总部微缩模型上顿了顿,曾经那个属于林江偌的办公室的位置又凝出一层薄霜。她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那个位面的法则波动和混沌法则相冲,去了容易暴露身份。”

“少来!”奥菲利叼着根棒棒糖,尾巴扫过堆积如山的权柄之星,“你上次偷偷用星镜看那边的庆典,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丽华手一抖,沙盘边缘的冰川模型崩裂了个角。她放下擦拭布,冰晶发饰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发饰侧面那道当年林江偌还是林羽时用圣光法则修补的裂缝,如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光明气息。

林江偌注意到她的异样,紫眸中法则轻轻流转。丽华的混沌法则里总缠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寒气,那不是法则威压,更像一种……自我禁锢。

是怕回去吗?”林江偌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怕他们发现你现在的样子?”

丽华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议事厅里瞬间飘起细雪,落在权柄之星上,融成细碎的水珠。

谁也没见过丽华这副模样——这位总把“灾厄就该随心所欲”挂在嘴边的脱落执事,此刻睫毛上凝着冰碴,像只被戳中软肋的小兽。

“几百年了啊……”她低声呢喃,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寒意,“我当年跟着曙光的队伍守在北境防线,霜月庆典那天总偷溜回家。爷爷会在城门口的老槐树下挂冰灯,哥哥总抢我的糖葫芦,爹娘煮的姜茶能暖透三层铠甲……”

那时她还是对抗灾厄的战士,握着淬了圣光的长剑,以为只要守住防线,就能护着满城灯火永远明亮。直到那次小队孤军深入,被围困在断冰原,她的法则在混沌洪流里寸寸碎裂——是林羽踏着金光而来,圣光法则如利剑劈开重围,把她从尸山血海里拽了出来。

后来他们搭档了三年,她的冰棱为他铺路,他的圣光为她驱寒。可当林羽的名字响彻各大位面时,她却卡在上位神门槛前寸步难行。看着他越来越快的背影,她在某个霜月之夜留下剑穗,转身消失在风雪里。

“曙光说我的位面不值得投入兵力,”丽华自嘲地笑了笑,混沌法则和凛冬法则在掌心凝成冰花,又瞬间捏碎,“我跪在混沌祭坛前三天三夜,成为了混沌灾厄。因为只有成为灾厄,才能追上你的脚步。”

可她终究没敢回去。

几百年了,未成神的超凡者的寿命不过百年,爷爷的冰灯怕是早就随老槐树一起枯了,哥哥或许已成了某块墓碑下的尘土,爹娘煮姜茶的灶台,说不定早就长满了草。更怕的是,若他们还在,看到如今浑身缠绕混沌法则的自己,会露出和曙光的那些家伙一样的厌恶眼神。

“我陪你回去看看。”林江偌突然开口,星穹山河剑在掌心轻颤,“混沌法则不是能暂时掩盖灾厄气息吗?就当……去和过去的自己告个别。”

洛尔薇丝眼睛一亮,拽住丽华的胳膊晃了晃:“去嘛去嘛!我听说霜月庆典有冰雕大赛,赢了能拿百年一熟的冰晶果!”白幻夜也凑过来,星语幻笛转着圈:“我可以用空间法则给你打掩护,保证没人能看出破绽。”

丽华看着眼前一张张期待的脸,指尖的冰碴渐渐融化。她沉默半晌,忽然抓起战术沙盘上的北境模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说好,只在城外看看。”

三天后,北境位面的雪国都城外,一行人裹着厚厚的绒毛斗篷,混在赶去庆典的人流里。不但脱落执事们全员到齐,连蕾娜、阿莫拉斯和伊莎贝拉都厚着脸皮跟了过来,当然,林江偌也不会忘了带上艾莉拉和南宫曦。柳岁岁和丽华联手用混沌法则巧妙地掩盖了众人的气息,连丽华的凛冬法则收敛成普通的冰霜法则,发间的冰晶发饰都显得温顺了许多。

都城的城墙裹着一层厚厚的冰甲,城门上悬挂着巨大的冰雕灯笼,里面点着会发热的月光石,把“霜月大吉”四个字映得透亮。卖糖人的小贩推着木车穿梭,冰糖葫芦裹着晶莹的糖衣,在寒风里闪着红光——和丽华记忆里的模样,竟没什么两样。

 “哇,偌偌姐姐你看,那冰雕龙好威风!”白幻夜扯扯林江偌,指着广场中央的冰塑,龙鳞上的纹路被匠人凿得栩栩如生,月光石嵌在龙睛里,仿佛下一秒就要腾云而起。

柳岁岁拿着咒魂涅槃遮着半张脸,“没想到丽华老家这么热闹,可惜法则之力浓度不高,在这里最高能到上位神就不错……”说到这里,她突然闭嘴了,很明显这提到了丽华的伤心事。

 但丽华却没搭理她,她的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城门口那棵老槐树上。树身粗了不少,枝桠上挂满了小巧的冰灯,灯影里晃动着几个穿棉袄的孩童,正踮脚抢夺树杈上挂着的糖果袋。

 “那棵树……”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走,去看看。”林江偌轻轻推了她一把。

 老槐树下,一位裹着灰袍的老者正佝偻着背,往枯枝上挂新的冰灯。他的手指冻得通红,却把灯绳系得格外仔细,冰灯里的月光石亮起时,能看见他鬓角的白霜比雪还厚。

 “李爷爷,您又在挂冰灯呀!”穿红棉袄的小姑娘举着糖葫芦跑过来,“今年的冰灯比去年的亮多啦!”

 老者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沟壑:“傻丫头,这是按我家阿华当年画的图样做的,她最爱看这种带星星纹的。”

 丽华的脚步猛地顿住,斗篷下的手指死死攥紧。她为了掩人耳目,从成为混沌灾厄起,就把姓氏从“李”改成了“丽”,但……爷爷居然还活着?

“阿华?是您那个曾经守卫北境的孙女吗?”旁边卖热汤的妇人搭话,“听说当年可威风了,可惜后来……”

 “我家阿华没死!”老者突然提高声音,又很快放软,“她只是失踪了,会回来的。”他摸了摸冰灯上的星星纹路,“她失踪前说,最喜欢看我挂的冰灯,说像北境的星星落下来了。”

老槐树的枝桠在寒风里轻晃,冰灯里的月光石映得老者鬓角的霜花闪闪发亮。丽华僵在原地,混沌法则和凛冬法则在体内剧烈翻涌,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骤然冷了几分——若非洛尔薇丝及时用吞噬法则将这些暴走的法则之力吞噬,怕是早已暴露踪迹。

 “阿华那孩子,当年总说冰灯的星星纹像她剑穗上的图案。”老者颤巍巍地摸出个褪色的布包,里面裹着枚断裂的冰晶剑穗,“她走那天留了这个,说等她回来,就用新的剑穗换我新做的冰灯。”

 穿红棉袄的小姑娘凑过去,指着剑穗上的刻痕:“李爷爷,这上面的字好奇怪呀,像结冰的河流。”

 “这是‘守’字。”老者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刻痕,声音低得像叹息,“阿华说,守得住家国,才能守得住冰灯里的光。”

 丽华的呼吸猛地一窒。那剑穗是她亲手刻的,当年林江偌还笑她刻得歪歪扭扭,说不如用圣光给她重铸一个。可她偏要自己来,说这是“战士的本分”。后来她成了灾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和“李华”有关的物件碾碎,唯独这剑穗的模样,总在识海里晃。

老者将布包小心收好,又佝偻着背去挂最后一盏冰灯。寒风卷着雪沫掠过他的发梢,鬓角的白霜簌簌落下,像极了她记忆里北境防线的落雪。丽华的睫毛上凝满冰碴,混沌法则与凛冬法则在体内疯狂冲撞,若非洛尔薇丝及时张开吞噬法则屏障,周遭怕是早已凝结出百丈冰原。

 “爷爷……”她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几百年未曾说出口的称呼,此刻竟比北境的寒冰更刺得她生疼。她想冲过去,想告诉老者她回来了,可脚步像灌了铅——她身上的混沌法则,她不再是人了,而是混沌灾厄,怎么配站在守了一辈子家国的爷爷面前? 

“走吧。”丽华猛地转身,斗篷下摆扫起细碎的雪粒。再看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暴露一切,毁了这满城的灯火,也毁了爷爷心里那点“阿华会回来”的念想。

 可刚走出两步,一道带着暖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这位小姐……请留步。” 

丽华的背影骤然僵住。那声音低沉沙哑,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捅开她记忆的锁。她几乎是机械地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玄色棉甲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盏冰灯,灯影里他眉眼间的轮廓,竟和记忆里那个总抢她糖葫芦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男人手里的冰灯晃了晃,光落在丽华脸上,照亮她睫毛上未化的冰碴。他迟疑着上前一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好像我妹妹。”

 丽华的瞳孔骤然收缩。男人左眉骨下有一道浅疤,那是当年替她挡狼牙时留下的。不会的,几百年了,普通超凡者的寿命不过百年,爷爷还活着,哥哥也活着……这怎么可能?

“你认错人了。”她猛地转身,斗篷下摆扫起雪粒,脚步踉跄着往城外跑。混沌法则在体内疯狂冲撞,连刻意收敛的凛冬气息都不受控制地外泄,途经的摊位上瞬间结出薄冰。

 “阿华?”男人手里的冰灯“哐当”落地,月光石在雪地里滚出老远,“你等等!我是李砚啊!”

这个名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丽华的识海。她跑得更快了,风雪灌进喉咙,呛得她胸腔生疼。不能回头,绝不能回头——她现在是混沌灾厄,是曙光口中的“异端”,怎么能让他们看见这样的自己?

 那枚冰晶发饰在奔跑中晃动,侧面那道圣光修补的裂缝反射着冰灯残光——他还记得,那是当年那位圣光骑士用圣光为他妹妹修补时,特意留下的标记。男人的声音里陡然添了哭腔:“真是你!阿华,你回来啦!”

 丽华跑得更快,眼泪终于忍不住砸在雪地里,瞬间冻成细小的冰晶。她不敢回头,怕看见哥哥眼中的厌恶,怕听见他喊出“灾厄”两个字,更怕自己会扑过去,把这几百年的委屈全倒在他怀里。

 “丽华!”林江偌立刻追上去,星穹山河剑轻颤,道域法则悄然铺开,替她掩盖住外泄的混沌法则。洛尔薇丝拽着白幻夜紧随其后,柳岁岁肩头的混阎冥鸦张开双翼,在天空为几人指引方向。绯洛米奈,罗莎莉亚、芙蕾妮塔和奥菲利几人人速度不快索性就不追了,在依依和应瞳的协助下开始挨个给除了丽华家人外的围观者清理记忆——毕竟她们灾厄的身份暴露了会有很多麻烦。

风雪越急,丽华的脚步却没停。她凭着几百年前的记忆,跌跌撞撞冲进城外的雪原,直到脚下的冻土渐渐变成碎裂的浮冰,才终于在一片断裂的冰原前停下。

 断冰原。

 这里是她命运转折的地方。当年她被混沌洪流吞噬,是林江偌的圣光劈开黑暗;如今她奔逃至此,身后追来的是她不愿意相认的家人。 “呼……呼……”丽华扶着一块半埋在雪地里的冰岩,胸口剧烈起伏。混沌法则在体内横冲直撞,连林江偌布下的道域屏障都开始震颤。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追赶的气息越来越近,带着属于李砚的、从未变过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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