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村上瑛士喝了口茶,然后深吸一口气,说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在浦和高中西北方向,有一个名叫“片仓团地”的地方。
“团地”是日本政府在特殊时期实行的一种保障型住宅项目。二战投降后,日本政府为了解决从农村大规模涌入城市的工薪族新市民居住困难问题,兴建的一批保障条件较为完善的高层集合住宅区,这批住宅就被称为“团地”。
顺带一提,因为居住在“团地”的“团地族”在日本也曾一度是令人羡慕的对象,而早期入住“团地”的房客大部分又都是丈夫需要辛勤工作,而妻子在家做家务,带孩子的年轻夫妇的小家庭。所以,日本艾薇界因此一度发展出了,名为“团地妻”的热门题材。
现在,泡泡魔女的片库中还能找到好几部,片名中带着“团地妻”关键词的作品呢。
不过,随着配套设施的老化,以及日本经济的发展,本来就是主打经济适用,为了解决特殊时期需求而建造的“团地”住宅开始逐渐被日本国民嫌弃。
片仓团地也是如此,最近两年片仓团地的空置率越来越高,涌入浦和的东京上班族们都嫌弃片仓团地的住房狭小,设施故障率高,墙皮还到处发霉……于是,浦和市政府就打算推平片仓团地,新建一个现代化的综合公寓。
不管在什么国家想要翻新一个旧地块,首先需要面对的就是征地和拆迁的问题。有些人喜欢吹嘘日本政府的人权以及对“不可侵犯的私有财产”的尊重,然而实际上帮助政府和企业驱赶拆迁户,就是雅库扎们的支柱性业务之一。
日本政府与极道的合作历史由来已久。就不说与自民党几乎一母同胞的稻川会了,甚至就连一向与执政党不和的山口组,其实最早也是依靠着日本政府给他们发放的武器起家的。岸信介,大平正芳,安倍晋三等多任日本首相都与山口组有过联系。
作为本地最有活力的社会团体,山神组也免不了要给浦和市政府当一当黑手套。
这一次山神组接到的订单,就是派一些刚剪了非主流发型,学会了弹舌音的小混混去片仓团地,友好地催促住在那里的叔叔阿姨们早点搬家,以免被死老鼠和红油漆打扰了生活。
这本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政企合作”项目,被内部剧变吸引了太多注意力的山神组高层起初也没太在意这个“小项目”,然而谁知道片仓团地内住了一户特殊人家。
这户人家姓江角,他们有个侄子,叫江角五郎,是高田组的小头目,他的江角组有十来个人,是高田组旗下的三级组织。做一个类比,目前已经被浦和警方拘留的木番尚弥,假如武内组还在的时候,木番尚弥也拉了几个老兄弟,组建了自己的木番组的话,那他的地位就和江角组长属于同一档次的了。
那位江角组长听说自己的叔叔阿姨被山神组的雅库扎欺负了,感觉像是自己的脸被打了。于是,今天就带着小弟们来到片仓团地,与山神组的小混混火并了一场。
圣子听完,微微点头,又追问:“对方来了多少人?动用了什么武器?我们有多少人?火并的结果怎么样?”
村上瑛士张张嘴,回答不上来。
这家伙大小也算是个头目级别的极道大佬了,一遇到火并却直接慌了神,真是极道大佬之耻……
圣子无奈地摇摇头,看向了村上瑛士旁边的人。这人穿着巴西领的花衬衫,皮肤黝黑,胳膊上全是刺青,一看就是标准的雅库扎。
这位雅库扎名叫石渡贵至,是山神组的一位舍弟,他也有自己的团体,石渡组。
石渡组主要负责的就是催债要债,外加收保护费,这一块业务。请人搬家这一块业务,与收保护费有着相似之处,所以偶尔有这样的业务上门的时候,主要也是石渡组来接手。
见圣子的目光看过来,石渡贵至立刻开口道:“我们当时去了七个人,对方有十二三个人。对方主要用的是自来水管和砍刀,而我们的人当时只有匕首和街道上捡的板凳之类的东西,所以很吃亏。我们七个人全部受了伤,三人伤势很重,现在还在做手术。对方也有几人受伤,但应该都是轻伤。”
“听起来,我们输得很惨啊。”圣子道。
“我们没有防备……”石渡贵至有些羞愧道。
“这不是打赢打输的问题,”村上瑛士焦急地插嘴道,“高田组已经给我们打来了电话,询问我们是怎么回事,要我们给他们一个交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人和高田组谈一谈?”
石渡贵至看看村上瑛士,又看看圣子,满脸纠结,欲言又止。
“这就是打赢打输的问题。如果打赢了,哪怕只是惨胜,我们都可以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现在打输了,还输得这么惨……”
圣子看着天花板,沉吟了片刻,看向石渡贵至,吩咐道。
“去找个人把那个江角五郎杀了吧。”
“什么?”村上瑛士以为自己听错了。
石渡贵至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知道怎么办吗?”圣子蹙眉道,“随便找个欠了一屁股债的上班族,让他喝些酒,开车把江角五郎撞死。这样的事情都不会?”
“会的!”石渡贵至连忙道。
“那就去办吧。”
“是!”
石渡贵至立刻起身去办事,情绪明显兴奋了起来。
“这,这……”
村上瑛士还处在震惊之中,虽然山神信雄临走时,让自己遇到大事找圣子商量,但村上瑛士万万想不到,商量的结果居然是这样啊。
“这样会引起山神组和高田组的大战的吧?”
圣子又给村上瑛士的茶杯倒满,不慌不忙地说道:“村上叔叔,当你在路上遇到疯狗冲着你狂吠呲牙的时候,你应该做的不是闷着头逃跑,祈祷疯狗不要咬你,那样只会让疯狗更疯。而是,转身和它们对峙,甚至捡起石头给它们来一下,那样反而能让疯狗们冷静下来。”
“高田组现在就像是一群疯狗,我们已经让出了药品生意,他们还咄咄逼人,如果我们再继续退让,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继续撕咬上来。”
村上瑛士喝了口茶,感觉圣子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但万一高田组真的得了狂犬病呢?我们杀了江角,他们非但不冷静,反而真的要与我们开战。”
“那就开战呗。”
“可是……”
“村上瑛士,你以为只有高田组在看着我们吗?”圣子打断了村上瑛士的话,朝石渡贵至离去的方向抬抬下巴,“我父亲死了,武内寿夫死了。组里有多少人对山神组的未来心怀疑虑?没有八九成,也该有六七成吧?如果你不想看到山神组在高田组的压力下,土崩瓦解,叛徒们拿着我们的断指和耳朵,去找高田组投降,那我们就必须要拔出刀子来。高田组砍我们一刀,我们就要捅一刀回去。我们必须告诉所有人山神组即使元气大伤,也依然有一战之力,别无选择。”
村上瑛士看着对面圣子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杀气凌然的话,忽然又感觉口干舌燥了,他情不自禁地抓起茶杯,又灌了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