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夏娜娜的话，他停下动作，问道：

“去犯罪现场吗？”

小黑问出这个问题的理由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夏娜娜想要找到真凶。

因此，调查是必要的。

“不对哦，小黑。”

夏娜娜摇了摇手指，

“犯罪现场能给我们的信息，我已经拿到了。现在去，不会有任何新的收获。我们要去的，是另一个更重要的地方——木材加工厂。”

“去哪个木材加工厂？”

小黑说道。

不过，下一秒，小黑才偶然发觉自己的多话。

自己跟着夏娜娜——跟着自己的主人就好了。

问这么多的话，会感到烦躁的吧？

发觉自己失态的小黑，试探性的看了看夏娜娜的脸色。

还是那么的可爱与美丽，没有出现一些不该有的烦躁和不耐。

太好了。

“说的也对呢，现在还不知道去哪家木材厂。所以，我们要一起去打听。”

夏娜娜笑嘻嘻的说道，

这是尴尬的笑容吗？

想必不是吧。

两人离开了大宅。

想要在偌大的雾都找到那家可能与案件相关的特定木材加工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克拉克死了，他那皮包公司自然也人去楼空，无法从他那里直接获取客户名单。

所以，他们的第一站，是“米勒的角落”。

两个人并排行走着。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街角时，一阵粗俗的哄笑声从旁边传来。

夏娜娜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那是几个穿着工装、浑身脏兮兮的男人，正围坐在一堆木箱上。

利用这难得的清闲时光抽着廉价的烟草，聊着天。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正唾沫横飞地讲着笑话，引得同伴们前仰后合。

“……所以，我跟你们说，”

络腮胡男人提高了音量，用手拍着大腿，脸上带着得意的、油腻的笑容，

“要想日子过得安生，就娶个木腿的女人做妻子吧！”

“为什么？”一个年轻些的工人好奇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

络腮胡男人卖了个关子，然后压低声音，用一种自以为很幽默的语气说道：

“如果有天你想去酒馆狂欢，或者找别的乐子，不想让她跟着，怎么办？简单！你出门前，把她的木腿偷走藏起来，这样她就追不上你，无法跟踪你了！哈哈哈！”

一阵更加放肆的哄笑声爆发出来，在街道上空回荡。

夏娜娜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这种粗鄙的、充满了对残疾人等的歧视的笑话，在雾都的底层社会随处可见。

当她还是西瓦拉时，对这种声音便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不会在脑中停留超过一秒。

也因此她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说着会让人悲伤的话语呢。”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夏娜娜有些意外地回过头，看到小黑正看着那群哄笑的男人，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是她第一次，从小黑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如此明确的负面情绪。

“你怎么看待这种笑话？”

夏娜娜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嗯。”

小黑收回目光，看向夏娜娜，

“把别人的不幸当成笑料，很低级。”

“即便大家都是这样互相嘲笑，互相抨击的，也一样吗？”

夏娜娜说道。

从来如此，便对吗？——显然，现在的人们尚且听说不到这句话。

然而，夏娜娜则清楚的明白这一切。

“明明大家都是悲惨的人，却都在互相伤害。明明自己悲惨的原因不是那些比自己更可怜的人才对。可为什么……”

小黑越说越起劲，然后才缓缓的泄气来。

“抱歉，我僭越了。”

“没事。”

夏娜娜这么说着，

“我们到了。”

酒馆里，大胡子酒保罗伯特·米勒正无精打采地趴在吧台上打着瞌睡。

洗清嫌疑后的如释重负，让他此刻显得格外疲惫。

夏娜娜走到吧台前，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米勒先生。”

被叫醒的米勒抬起头，看到是夏娜娜和小黑，眼神变得恭敬了起来。

毕竟现在的夏娜娜可以说是米勒的救命恩人。

“想打听克拉克的事吗？”

“是的。”

夏娜娜开门见山，

“我们想知道，您是否了解，克拉克通常会把工人介绍到哪些工厂去？尤其是木材加工厂或者家具厂之类的。”

米勒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我哪知道。他每次带人来，都神神秘秘的，生怕别人抢了他生意似的。不过……”

他忽然想起什么，像是从记忆的角落里翻找出了某个片段，

“我倒是听他跟人吹牛的时候，提到过一个名字……好像叫什么……‘诺森伯兰木业’。他说那是城里最大的木材厂，老板很有钱，跟他关系很好。”

诺森伯兰木业。

一个具体的名字。

这是今天的第一份收获。

夏娜娜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谢谢你，米勒先生。”

米勒的这条线索很有价值，但还不够。

它只是“传来”的消息，缺乏佐证。

所以，两个人前往了劳工市场。

与码头那种有固定工头和熟练工人的地方不同，劳工市场更加混乱，也更加鱼龙混杂。

成百上千的失业者、短工、以及像他们一样寻找机会的流动人口会聚集在这里，

像商品一样等待着雇主的挑选。

这里是城市底层信息流速最快的地方，是流言蜚语的集散地，也是打探消息的最佳场所。

夏娜娜和小黑来到这里时，市场里已经人山人海。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劣质烟草和廉价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男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高声谈笑，或愁眉不展，

夏娜娜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如此漂亮、干净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女，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一件稀奇事。

许多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有好奇，有惊艳，也有不怀好意的觊觎。

夏娜娜对此视若无睹。

小黑下意识地向前站了半步，将夏娜娜的身影稍稍挡住，隔开了那些过于露骨的视线。

他的躯体以及沉默的气质，形成了一种有形却也无形的屏障，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敢轻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