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意义上，琳内娅已经成为了卡瑞的提灯人导师，而非村子里那个总是忙得晕头转向的雷娜特。
在这个过程中，琳内娅敏锐地察觉到卡瑞像是钻入了某种牛角尖——即使已经掌握了雾甲的运用，也极少使用。
卡瑞将战斗胜负的关键，似乎都寄托在了自身的一阶能力「愚之镜」上，执拗地依赖被动触发的伤害扭曲反射去杀伤敌人。这种策略导致在面对一两阶的黑域生物时，卡瑞也总是小伤不断。
“卡瑞，你在犯错，这绝不是雷娜特教的！”
再次击倒落单的成年食尸鬼后，琳内娅终于按捺不住了，发出了严厉的警告，“愚者扭曲的力量法则正在诱惑你！记住，你不是埃纳尔，你要尽力避免受伤！提灯人的黄金成长期只有短短十几年，你必须珍惜自己的身体！”
“好的，琳内娅小姐……我只是有点好奇，愚之镜到底是怎么发动的。”卡瑞一边用绷带缠绕胳膊上新增的抓痕，一边点头应着，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事实上，卡瑞一直在暗中探究「愚之镜」的发动概率，以及自身黑域之力在耗尽前最多能支撑几次的问题。为此，她必须排除那个一旦启动就会持续消耗黑域之力的雾甲。
代价，就是这种近乎自残的冒险测试，让卡瑞不断增添新伤，并频频诱发或长或短的五感迷失。
不过，经历一段时间的磨砺，卡瑞对五感迷失的耐受确实提升了不少。只要不陷入极端状况，就坚决不喝镇魂魔药，也能避免副作用的伤害。
目前的测试结果依然模糊不清，等阶的高低、体内黑域之力的多寡虽有影响，但似乎并非决定性要素。看来“实力越强，概率越高”的说法，或许还隐藏着其他的潜在因素。
由此想来，上次遭遇五阶雾嚎蛛母时，她真是无意压中了一个微乎其微的概率，从而逆转生死。当然，那一次也直接抽空了她所有的黑域之力。
“哼哼，你在敷衍我，这种莽撞可是对自己很不负责的！”琳内娅一眼就看穿了卡瑞笑容背后隐藏的固执，无奈地双手抱胸，连连摇头。
“琳内娅小姐，为什么我们一直在黑水沼泽附近探索？我们已经走出地图范围了。”卡瑞点燃了圣油篝火，烘烤着发凉的粗麦面包，环视着死寂阴森的黑水沼泽，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这是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里奇和埃纳尔已经在周边清理了一遍，我可不想撞上一堆三阶以上的黑域恶魔。”
琳内娅喝着水囊里的清水，若无其事地梳理着耳边的长发，“不过，你个小滑头也表现不错，能够单独对抗食尸鬼了。我在想，是不是愚者天生就能挑战比自己更强的对手？”
琳内娅的回答滴水不漏，但卡瑞却总觉得对方在隐瞒什么——与其说琳内娅在主动教导她实战技巧，不如说更像是贴身跟着她。
打小雷娜特就教导过卡瑞，自由提灯人这个群体，绝大部分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份好意是无偿的。
卡瑞啃着粗麦面包，眼角的余光很随意地在某个方向扫了一下——一闪而过的奇妙震颤，又在自己的力量之渊里，漾出了一丝涟漪。
……
……
这些天，莉丝获得了单独行动的许可。身为亚女的她，本就有义务承担一个独立方向的探索任务，毕竟她名义上仍是佣兵团的侦查员。
硕大的行囊又塞满了低阶收获，其中以球根草为主，分量至少二十公斤。即使遇到不压价的商人，最多也只能换来八克朗。如此大的负重，压得莉丝腰都弯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展开地图看了看，不远处就是这次的目的地，一片面积不小的变异赤松林。莉丝的脸上不由得又浮现笑容，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又能采集到可口的黑蜜胶了。
黑蜜胶，香甜可口又能填饱肚子，还非常耐储存。至于食用后可能导致轻微腹泻什么，完全不是问题。现在不采集，再过一个月就很难见到了。
走进变异赤松林，小心避开几处标识着黑血蚁巢穴的危险区域，莉丝将行囊的剩余空间，全部塞满了酥脆的黑蜜胶。最后，找了棵最粗壮的变异赤松树，爬到结实的树杈上休息。
迷雾之月，黑域的空气中也弥漫着稀薄而阴冷的雾气。虽不至于像黑雾之障那般漆黑如堕落深渊，但只要超出两百米，视野也会变得朦胧不清。
远方，稀薄的雾气中浮现出一团昏黄的光晕，那是黑域提灯散发的光芒。莉丝绷紧了身体，慌忙拢紧头上的兜帽，将脸埋得更低。
“夜神庇佑，黑夜使徒莉丝，现在的情况如何？我有点好奇，为什么黑星佣兵团始终在附近活动？”
一名矮个男子，如鬼魅般出现在一棵变异赤松下。黑色的斗篷、黑色的狩猎装，以及那张蒙着黑布的脸，腰间的黑域提灯也开到了最大亮度。
“导师大人，梅尔塔她们……已经蒙受夜神召唤了……黑星佣兵团发现了她们的遗骸。”
莉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里奇团长接受了本地领主的委托，迷雾之月驻防在这里。”
导师，在永夜会里属于中层，通常管理一个教区的事务，由至少四阶以上的提灯人担任。再之上，就是地位更崇高的大导师，类似教会的枢机大主教。
帝国目前一共有十三个贵族领，教会也有对应的十三个教区。而被教会和领主们深恶痛绝的永夜会，其教区划分自然也与之完全重叠。
神秘的矮个男子直勾勾地盯着树杈上的亚女，久久不发一言。
莉丝藏在斗篷里的手暗中攥紧——她没有完全说实话，尤其是隐瞒了里奇等人发现痴愚之母的信息。
“莉丝，费雷迪大导师对你抱有厚望，你有着圣洁而坚定的信仰。夜神在上，既然梅尔塔已逝，就由你接手她的任务，创造机会，把黑星佣兵团引到伏击圈里去……成功之后，你会得到承诺的神圣褒奖。”
矮个男子说完，转身走向远处，身影融入了朦胧阴沉的薄雾之中。
神圣的褒奖……听到这半句，莉丝的心里突突直跳。
呆滞了很久，莉丝擦着额头的冷汗，胆战心惊地爬下变异赤松，重新背起自己的行囊，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