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离开了菜场，照着城中村的深处走去。

宋松文本以为他要走去什么阴深偏僻的所在，往前追了约摸有几公里，然而那男人却一头扎进了城中村的居民区，地形愈发错综复杂，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子在街边追逐打闹，看见了那军大衣的男人，却又停下来朝他做鬼脸。

那男人全然不似撞到宋松文时的恶形恶状，反而也朝着小孩子们吐起舌头，随后大步行去了。

宋松文悄悄跟了一路，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来，系统给出的任务是「找出潜伏者」，可这人招摇过市的模样，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潜伏者。

目送到路尽头，看见那家伙转进一栋三层的小灰楼中，宋松文现出身形来，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

“这么一看，倒显得我心怀不轨一样——”

“算了，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就不礼貌了——”

正当宋松文下定决心，要踏出那一步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坏了，怎么这种时候打来电话，齐思？还是姐姐？”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姜栩。

说起来，之前姜栩还因为魔法少女的事情，打电话骚扰过自己，不过那一次被他强行挂断后，就沉寂了一段时间。听徐彬说，在委员会的会议上，她似乎也安分了下来，不再提讨伐魔法少女的事情。

“今天偏偏在这种时候打来——”

宋松文想着，只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怵她，他把手机放回裤兜里，假装无人接听的样子，然而姜栩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不依不饶的劲儿，明明得不到回应，却一通接着一通地打来，简直像是知道一定有人在接听似的。

宋松文无奈，只好接下了电话：

“喂，那什么，我这边忙——”

“哦，真的很忙吗？”

“是啊——可忙了。”宋松文敷衍着说道。

“但是宋调查员，请容我提醒你一句，现在回头看。”只听姜栩嗓音略有些沙哑，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回头？”宋松文疑惑地转过身，“这是什么新型游戏吗？”

“再往左瞧一点。”

“往左……你要让我看什么？”宋松文将信将疑地张望着。

随后他看见了，正对着此处，隔着数条街道的一栋高楼中，某扇半遮半掩的窗户后，一道反射着日光的的白芒，闪过了他的眼睛。

“哎呀！”宋松文眼睛被晃，狼狈地弯下腰来，使劲眨巴着眼睛，只听电话听筒里，传来姜栩淡然的声音：

“看见了吧？现在过来，我就在那里。”

看见了……当然看见了。

宋松文心想着，站起身来，望向那栋耸立的高楼，只觉得脚步有些摇晃。

……

“应该是在这里吧……十九层。”

宋松文找到那栋高楼脚下，那是一栋大型的商业写字楼，看起来也就刚建好五六年，里面许多的窗口都无人营业。

向路人问了清楚，这栋楼的确是刚刚开发不久，只有下面十层对外开放，十层以上的地方，由于资金断链压根没有装潢好，只能充个样子。

宋松文坐电梯来到十层，发现电梯果然没办法再往上了，只好从电梯中出来，打着手电筒找到楼梯间，随后绕着圈子往上爬去。

“呼——呼。”宋松文气喘吁吁地爬上十九层，这楼梯修得陡峭就不说了，上面还处处都是充当障碍物的废弃建材，刺鼻的油漆味道经久不散。

他一面扶着墙壁略作喘息，一面张望着姜栩的位置，只见这一层被分作了若干房间，到处都是未经粉刷的水泥墙面。

“应该是朝着东面的房间……再往前一点……”

宋松文凭着记忆摸索着方向，随后便看见了，那间水泥房间里的身影。

姜栩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红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只见她蹲伏在窗口前，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前方——然而令宋松文在意的，不是姜栩本人，而是架设在窗边的一支狙击步枪。

“你差一点坏了我的事情。”察觉到宋松文的到来，她却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淡淡说道。

“刚才她不会是在拿狙击镜晃我吧……”打量着窗边的狙击枪，宋松文心想着，便开口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任务？”

“任务……就当算是吧。”姜栩淡淡说道。

“这种事情……怎么还能算是？”宋松文反驳道，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我现在是铎中的负责人，我看过工作手册了，按说这边派来什么任务，我有知情权的——”

“啊，负责人——真是了不起，难怪敢不接委员的电话了。”姜栩奚落道。

宋松文却不理会她的冷言，只是思索道：

“这么说，如果不是任务的话，那你在这里是……”

“姑且算是一些个人主张吧。”姜栩摇头道，“按照程序来讲，我现在是在休年假的状态。”

个人主张——宋松文心中一惊，他知道姜栩和魔法少女有着各种意义上的冤仇——难道是因为委员会不批准她讨伐魔法少女的提案，所以私自行动了？

然而姜栩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的猜测：

“具体来说的话，我的目标，就是那个你跟踪着的男人吧，你知道些什么吗？”

“他？”宋松文皱了皱眉，“虽然面相比较凶，但是其他的地方都很一般吧？”

“喂喂？”姜栩不悦地挑起了眉头，“我明明是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地跟着他，以为你知道些什么，才把你叫过来交换情报的。”

“呃……就算你问我这种事情，我只是感觉那个人有些奇怪，所以跟了一路，但是后面又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你又是为什么，他的身份很特殊吗？”

“我？”姜栩叹了一口气，“就我这边的情报来看，这个人本身只是个平民罢了，本身的身份没什么特殊的。”话音未落，却看见宋松文的眼神古怪了起来。

“干嘛那样看我，有什么屁赶紧放出来。”

“所以说……”只听宋松文慢条斯理地道，“你的意思是，你在没有任务授权的情况下，架着这把步枪，在一个平民的门口瞄来瞄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恐怖分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