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隋心慈的性子与现在截然相反,那时她还是天宫圣女,人如其名,心性纯善,喜欢穿白色的裙子,眉眼间总含着暖意,时常会外出云游,广施善举。

那会的隋心慈,本身就是一种无瑕的美好,像初升的曦光,像未染尘的玉露,让人见了便心生安宁。

陈离与她相识后,两人成为了挚友,曾一同在天宫的云海畔看陨石坠落,也曾在月华笼罩的仙树下煮过灵茶,那段日子,是陈离漫长岁月里少有的松弛。

变故发生在天宫覆灭那日,一切,早已成定局。

陈离做了尝试,想要改写隋心慈的命运。

可终究是晚了,即便是他,也没能拉住那场覆灭的洪流。

因为天宫的毁灭源自内部,天宫曾经的建立者是一名十境修士,其建立天宫的目的是为了镇压一名上古邪神,只是随着那名十境修士的陨落,那被封印的邪神便通过其能力开始长期蛊惑天宫内的高层。

这似乎与域外邪魔的能力有限类似,但并非如此,邪神的能力是能放大人心中的欲望。

而加上天宫内部原本就已经变得极为腐烂,于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天宫内部早已派系林立,互相争权夺利,甚至一有机会就会痛下杀手,矛盾早已激化到无法调和,就算没有邪神,天宫也注定会分崩离析。

由于邪神无法被彻底杀死,陈离最后动用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前世之力才将其重新封印,并且随身携带。

只是,天宫在自我毁灭中迎来了最终的结局。

亲眼看着天宫化为火海,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隋心慈心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她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就算陈离将她从废墟里拖出来,也只是个没魂的木偶,连哭都忘了怎么哭。

陈离清楚,就算他这样将隋心慈给带走,也根本没有意义。

于是陈离给了她一个活下去的支点,他故意留了个破绽,让她误以为自己就是毁了天宫的元凶,他甚至没解释半句,只撂下几句冷硬如冰的话,转身就走,任凭她在身后嘶吼。

再后来,隋心慈成了八极门门主,成了魔道妖女,银发黑袍,手中染血无数,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找陈离报仇。

可她其实已经改变了自身的命数,甚至论突破十境的机会,隋心慈比沈月禾、青莺都要大,真若有那么一天,头一个迈过十境门槛的定然是她。

所以陈离其实一直很看重她。

陈离望着她,记忆里那个天宫圣女与眼前的身影渐渐重叠,恍惚片刻,才轻声开口:“心慈,空昼域已被邪魔入侵,那股诡异的力量你想必见识过了,我来是为了救空昼域,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联手。”

隋心慈死死盯着陈离,“你说得倒轻巧,你是让我暂时放下这血海深仇?”

“是。”陈离答得干脆。

隋心慈沉默了,眼睫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这些年,每个午夜梦回,她都在想怎么让陈离尝遍她受过的苦,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滋味比凌迟还痛,复仇是她唯一的执念。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她能压着没继续动手,已是很大的克制。

片刻后,她缓缓抬眼,冷漠道:“可以合作,但事了之后,我照样会杀你。”

“你敢再说一遍试试?”青莺猛地上前一步,紧盯着隋心慈。

隋心慈反倒笑了,银发在风里拂动,“你这么护着他?可知他当年做过什么事?”

“你与主人的恩怨,我没兴趣。”青莺面无表情,“但你若敢动主人一根头发,我一定会先杀了你。”

“若你真有这本事,我倒想瞧瞧。”隋心慈寸步不让。

沈月禾这时也开口道:“既已决定联手,便该拿出诚意,合作期间,最好安分些。”

隋心慈嗤笑一声:“你们一人一句,我纵有心思,此刻也得掂量掂量。”

陈离适时打断:“我们先前与董仙交过手,广寒宫已毁,他现在躲在污染源头,我猜,只要毁了那片天幕,事情便能结束。”

隋心慈望着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缓缓道:“董仙不是空昼域的人,先前广寒宫的主人叫云蒯,不知他用了什么邪术,竟让云蒯凭空消失,自己顶替了身份,还篡改了不少人的记忆,让空昼域上下都认他这个‘宫主’。”

“我起初也没察觉异样,被他钻了空子,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用琉璃树染了广寒宫所有人,转头就打向八极门,那股污染之力太过诡异,我只能遁走,这些日子一直在暗处跟他周旋。”

“你们来得还算及时,因为我猜测,再拖些时日,他怕是真能把空昼域的人全部污染,如今,便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已经被侵蚀。”

陈离点头:“明白了,那片天幕,你接触过?”

“接触过。”隋心慈蹙眉,“可离得近了,就有被污染的风险,根本无从下手。”

沈月禾与青莺都看向陈离,她们对邪魔完全陌生,此刻只能指望他拿主意。

可陈离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眉头一紧:“有古怪。”

他抬眼四望,顿时心头一沉,四面八方的天际线都在蠕动,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潮水般涌来,衣袂翻飞间带着诡异的死气,连风都被这股庞大的声势搅得滞涩起来。

人,全是人。

那数量,多得让人头皮发麻,仿佛整个空昼域的修士都聚集在了这里。

“是那些被污染的人。”隋心慈脸色骤变,“董仙果然留了后手。”

“别伤他们性命。”陈离目光扫过那些涌来的修士,“他们如今还是间接污染的层次,若能破了天幕,未必没有救回的可能,心慈,八极门还有其他人吗?”

隋心慈冷冷道:“就剩我一个了。”

陈离微微停顿,随即道:“那好,我们直接冲去那片天幕。”

可话音未落,那些“人海”忽然动了。

无数只手同时抬起,结出相同的印诀,口中念着晦涩的咒文,地面竟隐隐泛起暗红的阵纹,他们竟是要合力施展大阵!

空气瞬间凝重如铁,连光线都被这股诡异的阵力扭曲,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朝着四人狠狠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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