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动静。那栋沉默的旧教学楼，像一头蛰伏在暮色中的巨兽，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是她的某种能力吗？某种可以让她隐身，或者进行短距离空间跳跃的能力？

陈冬阳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地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回去吧。

理智的声音在他脑中尖叫。这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再纠缠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压下了转身逃跑的冲动。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今天就这么走了，他可能会错过某个至关重要的线索，某个与那该死的循环、与江予心身上所有谜团都有关的线索。他不希望日后的自己回忆起今天时想到的是后悔。

他快步冲到旧教学楼的正门前，紧锁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巨锁，门缝里塞满了枯叶和蛛网，显然很久没有人从这里进入过。

她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陈冬阳绕着教学楼的墙根走了一圈，大多数一楼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少数几扇幸免于难的窗户也因为离地太高，根本不像是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攀爬进去的样子。

犹豫再三，陈冬阳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扇位于教学楼侧面、玻璃已经完全碎裂，只剩下空洞窗框的窗户上。那里离地面相对较低，下面还有几块堆叠的砖石，似乎可以勉强作为落脚点。

“真是自找麻烦......”他低声抱怨了一句，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地翻进了窗户。

一股混合着尘土、霉菌和纸张腐烂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落脚的地方似乎是一间废弃的杂物室，光线昏暗，到处都是散落的桌椅腿和破旧的书本。

陈冬阳没有在此处过多停留，他推开虚掩的门，走进了教学楼内那条漫长而死寂的走廊。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染成了金色。光与影在走廊里交织，投下大片大片斑驳的阴影，让这栋废弃的建筑显得愈发阴森诡异。

他低下头，看向地面。厚厚的灰尘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

脚印不止一种，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新旧不一，向着走廊深处和楼梯口蔓延。看来班主任口中那几个高一新生并不是这里唯一的访客，这栋楼，似乎经常有人光顾。

他定了定神，顺着脚印最清晰的方向，一步步向前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跳上。

他瞥了一眼两旁那些空荡荡的教室。门大多敞开着，里面的课桌椅胡乱地堆放着，蒙着厚厚的灰尘。有些教室的黑板上，还依稀残留着当年学生们留下的涂鸦和板报字样，褪色的粉笔字迹写着“庆祝元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标语，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种时光凝固后的诡异感。

这里没有江予心的身影。

他登上楼梯，小心翼翼的向着楼上走去。二楼的情形与一楼大同小异，依旧是空无一人。陈冬阳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或者说，在害怕什么。

他继续向上，一直爬到了三楼。

就在他踏上三楼地面的那一刻，一阵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音乐声，忽然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那像是一段钢琴曲，旋律空灵而优美，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圣洁与哀伤。在这栋荒废无人的楼层里，这阵突如其来的音乐声，非但没有带来任何慰藉，反而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陈冬阳的喉咙。

他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音乐是从哪里来的？

他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侧耳倾听，试图分辨声音的来源。音乐声似乎是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的，那里有一间教室的门紧闭着，门牌上模糊地写着“音乐教室”的字样。

他握紧了拳头，鼓起所有的勇气，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越是靠近，那段旋律就越是清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在引诱着他不断前进。

就在他距离那扇门还有不到五米，手心已经全是冷汗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毫无预兆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

陈冬阳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整个人如同触电般猛地一抖，差点尖叫出声。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江予心那张精致得毫无瑕疵的脸。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像个幽灵。那双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正平静无比地注视着他。

“呼......”陈冬阳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是你自己做贼心虚。”江予心收回手，声音清冷地像这栋楼里常年不散的阴气，“你怎么在这里。”

“这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陈冬阳定了定神，反问道，“班主任才说过不准来这里，你转头就往这儿跑。还有，你刚才在楼下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江予心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倒没有因为被跟踪而感到愤怒——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对方是陈冬阳——她思考着要不要给对方透露一些事情。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我在读取那个女人想法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所以就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陈冬阳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读心？”

这个词让他感觉自己的头皮又开始发麻。

“没错。”江予心看着他那副震惊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她故意向前凑近了半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玩味，“就是你想的那样，你的所有想法，都瞒不过我。”

陈冬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读心？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的所有念头在这个少女面前就跟没穿衣服一样，毫无秘密可言？他脑子里那些关于时间循环的秘密、对她能力的猜测、甚至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吐槽，难道都被她听了去？

他飞快地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想法，随即又强行安慰自己。

还好，自己好像也没起过什么对江同学不利的念头。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