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炸，鸡冠抖；

火球喷，鸡毛擞；

水柱浇，变水溜……

人追鸡撵满屋斗，

跑得像个窜天猴！

——青木村童谣·新篇其三

哔啵……哔啵……

李家小院角落，晾衣架的焦黑残骸上，几缕顽强的青烟还在不甘心地扭动，如同垂死挣扎的小蛇。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腊肉油脂烧焦的恶臭，以及浓重的水汽蒸腾后留下的湿漉漉的土腥气。

几块黑炭似的腊肉残骸可怜地挂在焦黑的竹竿断口，往下滴着浑浊的油水。

啪嗒！啪嗒！

水珠从雪雨晴那头重新变得湿漉漉、毫无生气的银白色卷发梢滴落，砸在他赤着的脚边，混入泥泞。

他抱着被滚油烫得红肿起泡的右手食指，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残留的恐惧，呆呆地望着眼前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水火交融后的狼藉。

蒸汽烫伤的灼痛感还在皮肤上隐隐发作，但更让他茫然的是李大娘和王大妈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控诉。

“我的个天呐——！！蓬松松！你个小瘟神！小炉灶！挨千刀的讨债鬼啊——！”

院墙那边，王大妈的哭嚎穿透矮墙，一声高过一声，字字泣血，带着浓得化不开的乡音，像钝刀子般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我的新褂子！我的心肝啊！糊得跟锅巴一样！还有我孙伢的新裤子！烧得就剩个裤腰带了啊！这日子么样过！么样过哟——！”

噗通！

李家院子里，李大娘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瘫软在湿冷泥泞的地上，后背靠着同样冰冷潮湿的土墙。

她头发散乱，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被蒸汽燎过的粗布衣裳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手臂和脖颈露出的皮肤红彤彤一片。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家那彻底化为乌有的晾衣架和腊肉，嘴唇哆嗦着，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完了……全完了……”

她喃喃着，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灶塌了……井毁了……腊肉成炭了……最后几件衣裳……也成抹布了……蓬松松……蓬松松……”

她反复念叨着这个如今听起来无比讽刺的名字，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泥灰，无声地滚落。

雪雨晴被这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的漩涡包围着，蓝色的眼眸不安地转动。

他能感受到那强烈的负面情绪，像冰冷的潮水涌来，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和想要逃离。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跟踩进了一小洼冰冷的泥水里。

嘶！

冰凉的触感让他瑟缩了一下。

嗡！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红光，如同应激反应般，猛地从他抱着的手指伤口处迸发出来！

那红肿起泡的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熔岩在血管里急速奔流！

一股灼热、干燥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小小的身体里弥漫开。

嗤嗤……

贴着他皮肤的湿冷泥水瞬间被蒸腾成缕缕白气！

滋啦！

他脚边那洼泥水也迅速干涸龟裂！

他湿漉漉的银白色头发，从发根开始，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点燃，一种暴躁、跳跃的赤红色泽迅速蔓延开来！

根根发丝如同烧红的细铁丝，在空气中扭曲、挺立，散发出滚滚热浪！

“唔……热……”

“蓬松松”难受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手指伤口的灼痛感混合着体内这股突如其来的燥热，让他烦躁不安。

他金色的眼眸扫视着混乱的现场，最后落在了院墙外——王大妈那持续不断、穿透力极强的哭嚎声源方向。

一种本能的、想要让那刺耳声音消失的冲动攫住了他。

呼！

他下意识地朝着矮墙的方向，抬起了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掌心微张，对准了声音传来的位置。

赤红色的发丝无风狂舞，仿佛有看不见的能量在掌心汇聚，空气发出轻微的嗡鸣，隐隐扭曲。

“蓬松松！你想搞么事？！”

瘫在地上的李大娘眼角余光瞥见他这危险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挣扎着想爬起来阻止他。

“莫乱来！莫——”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咕咕喔——！！！

一声嘹亮、高亢、充满了暴怒和攻击性的公鸡啼鸣，如同炸雷般，猛地从王家小院的方向响起！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具有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王大妈的哭嚎，也打断了雪雨晴那危险的能量汇聚！

扑棱棱！扑棱棱！咯咯哒！咯咯哒！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翅膀拍打声和急促的惊叫，一只体型硕大、羽色斑斓、鸡冠鲜红如血、眼神凶狠如刀的芦花大公鸡，猛地从王家小院那被火烧掉半边的鸡舍缺口处腾空而起，像一道愤怒的彩色闪电，直扑李家小院而来！

这只王大妈家的宝贝“大将军”，显然是被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弥漫的浓烟、滚烫的蒸汽以及女主人的尖利哭嚎彻底激怒了！

它需要一个宣泄怒火的对象！

而李家小院里，那个浑身散发着危险燥热气息、头发赤红如同挑衅火焰的少年，瞬间就成了它眼中最大的威胁和攻击目标！

它锐利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雪雨晴那头刺目的红发，如同锁定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唰！

巨大的翅膀带着凌厉的风声，锋利的脚爪闪着寒光，雄壮的身躯裹挟着一股家禽之王的暴戾之气，越过矮墙，如同一颗愤怒的炮弹，朝着那蓬松松的头狠狠地扑上来！

“我的大将军！莫过去！快回来！”

墙外传来王大妈更加惊恐的尖叫。

而雪雨晴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空中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