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旅店的客房内,烛火摇曳,将墙上的人影拉得细长。

“事后说明哦,我可不是小孩,刚才只是装的而已。”

娇小玲珑的银璃,此刻正一脸嫌弃地看着白玉怜。

她的脚边,堆放着从城主府“拿”来的战利品:那座半人高的珊瑚摆件在烛光下流光溢彩,宝石弯刀的刀鞘上闪烁着惑人的光芒。

“还有,”银璃环抱双臂,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刚刚那些东西,三七分。”

白玉怜正将一卷绷带和几瓶伤药仔细地放入行囊,闻言,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打趣道:

“我七你三?”

“想得美哦!当然是我七啦!”

银璃的眉梢得意地翘了起来。

“要不是有我的敏锐助攻,你可一件都拿不到的哦~”

“但你要的也太多了吧?主意可是我定的哦。”

白玉怜的声音带着哄小孩般的耐心,手中的动作却依旧麻利,她拿起一排锃亮的飞刀,检查着每一柄的锋刃,金属碰撞间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玉怜,你真的要去吗?”

苏碧瑶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声音里满是担忧。

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白玉怜的手腕,却被白玉怜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白玉怜顺势将一柄长剑“唰”地一声收入剑鞘,动作行云流水。

“既然收了别人的东西,那答应的事情就必须做到。”

说着,白玉怜将一个装着各类武器的行囊利落地背在身上,那重量让她清瘦的肩膀微微一沉。

“我们也要一起——”方青荷急切地开口。

“不行,我自己去。”

白玉怜瞬间打断了她,回过头,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直直地看向众人。

“为什么!?”方青荷不死心地追问,脸颊因激动而泛红。

白玉怜稍稍沉默,目光飘向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

她缓步走到窗边,伸出皓腕,谨慎地将窗户关严,隔绝了外面的风声与喧嚣。

“我并不信任那位文城主的能力。”

她转过身,背靠着窗,声音压得很低。

“既然他之前已经多次剿匪失败,又凭什么保证这一次就能成功?所以,今夜的围剿,可以说是凶多吉少。”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位同伴的脸庞,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并不希望你们陷入危险之中。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变得更加锐利。

“又有谁能保证,所有的匪徒都在城外呢?”

“您是怕……会有麻匪混入城中,趁机报复?”西凉子恍然大悟,轻声惊呼。

“嗯。”白玉怜点了点头,“不巧,今天在街上,我就碰见了一伙。”

她指的是救下索菲亚时的那场遭遇。

“小银子没有战斗能力,万一被麻匪偷袭,就拜托你们保护她了。”

说罢,白玉怜不再迟疑,转身拉开房门。

可刚要迈步,却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一股小小的力道紧紧拽住了。

她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娇小的银发女孩。

“大杂鱼,我要跟你一起去!”银璃倔强地仰着头,眼中没有了平日的傲娇,只剩下不容拒绝的执拗。

“不是说了,城里可能会有报复——”白玉怜的语气有些为难。

“既然你说我没有战斗能力,那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银璃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会医术!如果你受伤了,我能帮上忙的!”

白玉怜看着她,心中一软,脸上挤出一个为难的笑容,试图用哄劝的语气说:

“这样吧,你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刚才城主府里的东西……我们二八分,好不好?”

银璃没有回答。

拽着白玉怜衣摆的双手,慢慢地、一寸寸地滑落。

她低下了头,额前细碎的银发垂下,遮住了她此刻所有的表情,只留下一个沉默而僵硬的剪影。

白玉怜以为她默许了,心中微松,刚想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再说两句安慰的话。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银璃的瞬间,银璃却猛地向后一甩,挣脱了她的靠近。

女孩再次抬起头时,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白玉怜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委屈,有愤怒,还有一丝被误解的羞恼。

“你以为我是在意那点东西吗!”

她几乎是吼了出来,话说到一半,却又猛地顿住,仿佛有什么更重要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份犹豫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汹涌的怒气所取代,她的小脸涨得通红,最终,所有复杂的情感都汇成了一句气急败坏的咒骂:

“笨蛋杂鱼!”

骂完,银璃扭头就跑,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白玉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奈地垂下,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也好,至少她不会再跟来了。

她重新转向苏碧瑶和方青荷,郑重地叮嘱道:“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不再停留,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

城外,风声呜咽,卷起沙尘,拍打着临时营地的帐篷。

这里是剿匪部队的最前线。

与城主府的奢华宴会相比,此地只有肃杀与紧张。

数百名士兵在火把的光亮下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有的在磨刀石上奋力磨着环首刀,火星四溅;有的在给弓弦上蜡,动作一丝不苟;还有的则围坐一圈,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盔甲,甲片在火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空气中混合着火把燃烧的松油味、皮革的腥味和战马不安的嘶鸣,构成了一曲临战前的交响。

主帐内,灯火通明。

文泰城主坐立不安,而军师悲旭则安静地跪坐在一旁,擦拭着一柄短剑,神情专注得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宝。

“报——”

一名侦察兵跌跌撞撞地冲进帐内,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断断续续:

“城主大人,军师大人!已探明匪巢位于城西三十里外的黑风峡谷,谷口狭窄,易守难攻,但……但我们在谷后发现一条隐蔽小路,可绕到其后方!”

“好!好!”文泰城主一拍大腿,焦急地追问:“那……那位白姑娘,她来了没有?”

侦察兵还未来得及回答,一个清冷的声音便从帐门口传来。

“我已准备妥当。”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白玉怜一袭素色劲装,身背行囊,手按剑柄,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身后的夜色如墨,衬得她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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