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德眉头紧蹙,极力压抑着内心的不解与愤怒。
“我为王国做了那么多,居然换不来你哪怕一点信任吗?”
他当然知道,古往今来,君臣之间永远少不了猜忌与背叛。
可没想到他会亲身体验一回。
埃文德不禁思索。
究竟什么时候爱尔丝特开始对自己有所防备,又是什么时候她做好背叛的准备?
爱尔丝特仍是那副冷峻神情:
“导师你知道吗,被你我铲除的那些虫豸中,曾有几人被称为良臣。”
“或许过去的他们忠心耿耿,德行尚可,但如今不过是王国的蛀虫。”
“自那时起我就明白,身边所有人,包括你我,都可能会变成敌人。”
爱尔丝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深吸口气,让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和冰冷:
“因此,我只能在你堕落前,先一步出手。”
开什么玩笑!
埃文德很想这样质问她,可话语被剧烈的咳嗽取代。
“咳…没想到我一个又弱又没用的勇者,居然能让女王陛下如此忌惮。”
“甚至不惜使用偷袭这种小人手段,陛下也太看得起我了。”
埃文德擦了擦嘴角的血,毫不示弱地盯着爱尔丝特。
“导师,你太谦虚了。”
说着,爱尔丝特轻轻一挥,剑尖划过空气,直指埃文德的咽喉。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埃文德暗暗中止捏在手中的传送魔法石。
啧,果然会被发现…
若是全盛状态下的埃文德,自身施放的传送魔法几乎可以做到瞬发。
但他重伤初愈,外加魔力被阻断,靠着魔法石施法,根本没法瞒过爱尔丝特的眼睛。
“你很少直接参与战斗,但我非常清楚,导师你绝对是队伍中最难对付的人。”
“无论遇到何种绝境,你都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但在这种距离下,我的剑比你的魔法更快。”
即便剑尖近在咫尺,埃文德也毫无惧色,瞥了一眼剑身说道:
“用我给你打造的圣剑对付我,就不怕我在上面留点后手吗?”
爱尔丝特冷哼一声。
“无所谓,无论你如何拖延时间,都只是徒增痛苦罢了。”
“房间四周布下了圣魔法,你早以无处可逃,唯有被我杀死。”
“除非——”
爱尔丝特取出一件物品,丢向埃文德。
那是一张散发着不详魔力的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符文。
“签下这份契约,我就留你一命。”
埃文德接住后瞥了眼卷轴上的内容。
无期限无条件服从、不许有任何隐藏欺瞒、不许以任何方法破坏契约……
如此偏向某一方的契约,通常无法发挥效用,但看那魔力,恐怕这份契约不同寻常。
换句话说,这张“卖身契”很大可能是真的,一旦签下将永无翻身之日。
获得自由还没来得及享受,居然就要永远失去它?
他笑了。
到头来,全都白忙活一场。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他缓缓开口,言语中带着洞察一切的释然。
看到埃文德的表现,爱尔丝特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悦,手中的剑向前逼近几分。
“不要做什么小动作,尽早签下契约,这样导师你还能少受点罪。”
只见埃文德微微仰起头,目光直直地迎向爱尔丝特,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和悲哀。
“看来身为老师,我还完全不够格啊。”
“教导了十几年,不仅没教会自己的学生何为信任,还被她胁迫签下卖身契。”
埃文德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的那抹笑愈发浓郁。
“并且她还不清楚,自己的导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话音刚落,埃文德将卷轴攥紧,毫不犹豫扔进火炉中。
动作干脆利落,让爱尔丝特根本来不及反应,伸出的左手抓了个空。
火焰瞬间将卷轴吞噬,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逐渐化成了灰烬。
不论多么强力的契约,正式签订前都不过是一张纸。
这突然的变故,让爱尔丝特那原本高高在上的神情瞬间凝固。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紫色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颤抖,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许久,爱尔丝特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的计划已被彻底打乱。
“你…你竟敢!”
她猛地抓住埃文德的衣领,向眼前之人逼问道,声音因恼怒而颤抖:
“烧掉契约?”
“觉得我不敢让你死?故意跟我唱反调?”
埃文德被爱尔丝特这么一折腾,又咳出一口血,但气场仍不落下风。
“咳…所以说,你不了解我。”
“比起死亡,我更害怕…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你…!”
被激怒的爱尔丝特手一甩,将埃文德重重摔在一旁。
她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埃文德,眼神中充满了恼怒和不耐烦。
“一个血族眷属说这种话,真让人发笑。”
“本就是一具傀儡,侍奉谁又有什么区别?”
“还是说,你认为我这个一国之主比不上你那个蠢主人?”
等了一会,见躺着的埃文德迟迟没有回应,她冷哼一声,用剑尖怼了怼他的肩膀。
“怎么,说到你痛点了?”
“若你现在服软向我效忠,我或许心情好,允许让你再多活一阵…”
爱尔丝特还在说着什么,但埃文德已经听不清了。
四肢早已失去知觉,剧烈的疼痛也渐渐被麻木替代。
爱尔丝特并不知情,她的攻击是压垮埃文德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埃文德来到这个世界时,就是命悬一线的状态,全靠血族始祖的魔力支撑着他的生命。
一旦阻断那份魔力,仅凭埃文德原本的身体,不出片刻就会自然死去。
不过在身体死去前,他的心已经先一步死了,只留下怀着虚无与悲愤的空壳。
这趟穿越之旅可谓糟糕透顶。
开局被神明诱骗来到这里,福利没享受到一点,先成为了血族的眷属。
被迫为她打了十几年的白工,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却被自己最亲近的学生背叛。
更可恨的是。
她居然想让他继续打白工,并且打一辈子。
因此临死前,埃文德故意用这种方法激怒她,算是小报一仇。
啊…不妙…眼皮好重。
视线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失去轮廓,扭曲在一起。
弥留之际,埃文德隐隐约约看见一道身影。
不知为何,那人似乎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并试图将什么东西塞进他嘴里。
随后,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