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德看着炉火,平静地说道。
他面容虽是青年,却有着与外貌不符的沉稳气质。
尤其那双眼眸,唯有历经岁月层层沉淀,才能拥有这般深邃。
另一边,一名貌美端庄的女子静静坐着。
暖黄的炉火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映得她那头如瀑紫发也泛着柔和光晕。
【女王】爱尔丝特。
年纪轻轻便成为一国之主,还在前不久的魔王讨伐战中立下赫赫战功。
倘若要找位当世英雄,那么世人肯定会想到她。
相比之下,【勇者】埃文德就显得平平无奇。
不仅战场上看不到,日常活动中也不怎么见他露面。
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是他组建了【灭魔小队】,并辅佐爱尔丝特成为王国的第一位女王。
见爱尔丝特没有回应,埃文德接着说道:
“魔王已被讨伐,你也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君主,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
“所以,我想也是时候隐退,去过独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爱尔丝特放下茶杯,眼神一凛:
“导师,散布谣言的人我会全部严肃处置…”
“不不不,千万别。”
埃文德连忙打断她的危险发言。
他可不想自己的学生变成一个暴君。
“我知道,外界认为我这【勇者】名不副实。”
“但我决定隐退并不因为这个。”埃文德摇摇头。
“我本就计划讨伐魔王后,告诉你们隐退一事。”
据参与魔王讨伐战的士兵所述。
战斗开始没多久,勇者就被魔王重伤。
关键时刻,女王陛下给予魔王致命一击,最终率领人族大军取得胜利。
之后便有流言传出。
说勇者是仰仗着与女王的关系,才有如今的称号与地位。
埃文德对此的看法是:
无所谓。
因为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车祸意外身亡的他,莫名遇到位神明,说是能让他复活在异世界。
可刚落地,就被血族始祖逮住,变成眷属。
更不幸的是,埃文德被命令去讨伐她的死对头【魔王】,不能违逆,不能中途放弃。
抛头露面,出人头地?
别搞,太阳照一下都疼得要死。
过去的十多年间,埃文德硬是顶着血族眷属这层身份带来的巨大阻碍,一点一点积攒实力,扩大队伍。
成功扶持爱尔丝特上位,将几位队友全部培养为顶尖战力。
可以说,人族能战胜魔王,全仰仗幕后奔波的埃文德。
爱尔丝特眉头紧蹙,冷峻的面容此刻更添几分凌厉:
“就算这样,我也决不会放任那些谣言继续诋毁导师您的声誉。”
“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若没有您那时的舍命支援,他们不知已死了多少次。”
“话是这么说,但爱尔丝特你可别做得太过火啊。”埃文德苦笑着提醒。
他与爱尔丝特相处时间最长,自然清楚平日里她威严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一旦涉及身为导师的他,爱尔丝特就容易感情用事,不计代价。
“你也知道,我现在半人半吸血鬼,受点致命伤不要紧。”
准确来说,是身体差点被打成两截。
因为有目击者,埃文德他们只能对外宣称:
勇者受了重伤,命悬一线。
“并且,那些传言不全是坏处。”
埃文德摆摆手,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我在考虑要不顺水推舟,干脆宣称勇者逝世。”
“若能欺骗到那些大臣和势力,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
“免得他们天天在你身旁唠叨,又能让我安安心心过个退休生活。”
魔王讨伐后,命令解除,埃文德重新获得自由。
唯一的问题——
虽说无意,但他的存在威胁到旧势力的利益,被他们视为了眼中钉。
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哪有心情去掺和什么政治游戏。
他现在只想赶紧退休。
说不定某天还能找到办法,将自己从眷属恢复为正常人,真正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就在埃文德陷入沉思时,原本端坐的爱尔丝特突然起身。
她紧紧握住埃文德的手,那双紫眸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
“导师。”
“于我而言,您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人,所以希望您能留下来。”
“我许诺会竭力保护您的安全,并且您所需的一切,财富、权力、甚至这个国家您都可以随意调用。”
埃文德略感意外。
印象里,爱尔丝特从未如此直白地表达对自己的挽留。
思索再三后,埃文德与她对视,决定袒露真心:
“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些年我既当勇者又当大臣,已经累了。”
“我还是习惯当个老百姓,活得轻松自在一些。”
“不过你放心。等我安定下来,会想办法回来看看你们。毕竟我也有些舍不得这个地方。”
听后,爱尔丝特眼睛低垂,嘴唇紧抿。
沉默许久,她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以往的平静:
“既然导师您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强留。只是您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所以临走前,我想最后麻烦您一次,为圣剑施予加护。”
爱尔丝特右手拂过腰间,从虚空中缓缓抽出一把长剑,轻轻置于桌上。
出鞘瞬间,其蕴含的庞大神圣之力,让埃文德心中莫名涌出一阵寒意。
圣剑,所有魔物的绝对克星。
仅仅放在面前,就足以让血族眷属感到不适,更别提被击中了。
依靠这把圣剑,爱尔丝特击败了诸多强敌,包括魔王。
不过……
埃文德将手放在剑身上,不一会,其散发的淡淡银辉逐渐褪去,刻在上面的符文也消失不见。
即便在小队中,这也是绝对的秘密。
圣剑的威力,半数仰赖埃文德为其赋予的【加护】。
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都会觉醒【本源魔法】。
而埃文德的本源魔法,他称之为【模因复写】,能为物品施加各种效果,也就是加护。
加护存在持续时间,所以他会定期为圣剑重新施予。
就这样,两人面对面坐在木桌两侧。
埃文德左手拿着魔法书,嘴中念念有词,完全专注于施予仪式。
而爱尔丝特不发一言,静静注视着前者,一刻都未曾移开,似是要他这幅身影印在眼底。
十几年间,这一幕曾无数次重演。
不同的是对面的小女孩已经长大,而埃文德仍是那副样貌,全然没有衰老的迹象。
想到这,爱尔丝特看向埃文德的眼神,不知为何变得愈发深邃。
由于埃文德有伤在身,所以这次仪式比以往花了更多时间。
他合上魔法书,看着重新散发光芒的圣剑,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份能力是真的好用。
他已经打算好,等退休后就靠它来赚钱养活自己。
再一抬头,发现不知何时,爱尔丝特已然站在身旁。
她伸手拿起圣剑,仔细端详片刻,淡淡开口问道:
“导师,这次也施予了阻断魔力的加护吗?”
“嗯,你放心,加护都和往常一样…”
然而。
他话没说完,一道银光闪过,随即便是一股凌厉的劲风,直直划过他的胸膛。
这突然的袭击让埃文德猝不及防,本能地往旁边躲闪。
可为时已晚。
伴随着衣物与血肉被切割的声响,那道银光在他胸口划下道深深的伤口。
一阵剧痛瞬间袭来,让埃文德忍不住闷哼一声,但同时,他握紧魔法书,下意识准备反击。
又是一阵疼痛,但这次来自体内。
确切来说,是试图调动魔力时产生的疼痛。
注意到这点,埃文德瞬间清楚了袭击者是谁。
他踉跄着往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
剧烈的疼痛仍在敲击着他的神经,可此刻,身体的痛楚远比不上心中的愤怒。
“爱尔丝特,”他声音沙哑,压抑着怒火,“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刻,昔日的学生却神态自若,手持圣剑,缓步走到埃文德身前。
若不是剑上残留着鲜血,他都怀疑刚才的袭击只是自己的错觉。
“导师你对我,对整个王国,都太过重要了。”
“无论你被哪方势力收纳,都会成为我和王国最大的威胁。”
那语气冰冷而决绝,让埃文德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所以我不能放你离开。”
“哪怕是用肮脏手段,也要将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