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魔域玄冥殿秘室内的那一幕——斥巨资培养的导航灵宠“冥途”放着正事不干,直奔九幽冥晶堆大快朵颐——带来的短暂死寂,被厉千绝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咆哮打破。

“冥——途——!!给本座回来!!” 厉千绝额角青筋暴跳,深紫色的魔瞳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大手一张,精纯的魔元化作一只漆黑巨爪,闪电般抓向那团正在晶石堆里啄得不亦乐乎的幽蓝毛球。

“啾?!” 冥途小雀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小脑袋一缩,翅膀扑棱一下,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巧,险之又险地从魔爪指缝间溜了出去!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绿豆小眼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你干嘛打扰我吃饭”的控诉,落在了秘室另一头一盏更高的万魂灯灯架上,继续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下面那个暴跳如雷的“巨人”。

“你…!” 厉千绝气得魔气翻涌,秘室内温度骤降。他堂堂魔尊,竟奈何不了一只巴掌大的肥啾?!

一旁的鬼蝠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尊上息怒!尊上息怒!冥途…冥途它还小!刚…刚孵化不久!灵智初开,还…还不懂事!需要…需要时间引导!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教导!让它明白尊上的指令高于一切!”

“引导?教导?” 厉千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本座要的是立刻就能用的导航!不是要养个祖宗!” 他看着灯架上那个悠闲梳理羽毛的小东西,再看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鬼蝠使,只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这和他预想中,灵雀指路、魔尊踏平四方的威风场面,差了十万八千里!

“滚!都滚出去!” 厉千绝烦躁地一挥手,磅礴的魔气直接将鬼蝠使和几个噤若寒蝉的魔医掀出了秘室大门,“没有本座命令,谁也不许进来!还有你!” 他指着灯架上的冥途,咬牙切齿,“给本座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该干什么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本座!”

秘室的沉重石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内外。厉千绝独自站在空旷阴冷的秘室中央,看着灯架上那只没心没肺、甚至开始打盹的小肥啾,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暴躁席卷而来。他耗费无数心血资源,寄予厚望的“破局之钥”,竟然是个吃货加叛逆期的小混蛋?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硫磺气息的浊气,深紫色的魔瞳中怒火渐渐沉淀,却化作更深的阴郁。他需要冷静。至少,在这个被自己关起来的“禁闭室”里,没人能看到魔尊大人被一只鸟气到跳脚的模样。

————

与此同时,在距离幽冥魔域不知多少万里之外,青云仙门所在的东域灵脉祖庭——云海仙山。

此地灵气氤氲如海,七十二峰悬浮于云涛之上,仙禽瑞兽穿梭,亭台楼阁掩映于奇花异木之间,一派仙家气象。主峰“凌霄峰”更是巍峨壮丽,峰顶常年笼罩在七彩霞光之中,乃是仙门老祖凌虚子的清修之所。

然而此刻,凌霄峰顶那座平日里仙气缭绕、宁静祥和的“听涛阁”,却笼罩在一片令人心悸的低气压中。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刺眼的火光从听涛阁后院传来,震得整座山峰都微微一颤。后院方向,一股浓郁的黑烟混杂着焦糊的药味冲天而起,将七彩霞光都染上了一层污浊。

听涛阁正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殿内侍奉的道童早已被屏退,只剩下一位身着赤红流仙裙、身姿曼妙却气势迫人的女子,正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她周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空气都因高温而微微扭曲,正是令青云老祖闻风丧胆的道侣——赤练仙子。

她面前,原本放置着凌虚子心爱白玉棋盘的地面,此刻一片狼藉。价值连城的万年温玉棋盘连同棋子,早已化作一地齑粉。旁边一张千年紫檀木矮几,也被硬生生拍碎了一角,断口处焦黑一片,显然是被高温掌力瞬间熔断。

赤练仙子没有回头,但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在急剧攀升。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针:

“凌、虚、子。”

“好一个‘闭关参悟无上丹道’!”

“好一个‘不容打扰’!”

“炼个‘九转凝魂丹’都能把‘离火八卦炉’给本座炸了?!”

“炸了也就罢了!丹炉碎片嵌进后山禁制,搅乱了三个聚灵阵眼!连本座养在‘**碧波潭**’里的那几条千年‘冰魄银龙鲤’都吓得翻了肚皮!!”

“你参悟的…是拆家的‘道’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伴随着怒吼,一股灼热的火浪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将殿内垂挂的几幅名家字画瞬间焚为灰烬!

殿门外,几名值守的长老和弟子面无人色,大气不敢出。他们看着后院升腾的黑烟,听着殿内传来的、如同实质般的怒火,个个噤若寒蝉。老祖这次…怕是捅破天了!

————

而此刻,那位捅破了天的青云老祖凌虚子,又在何处?

答案:绝不在凌霄峰顶那即将被怒火焚毁的听涛阁内。

他正身处云海仙山外围,一处极其偏僻、灵气稀薄、人迹罕至的荒芜山谷深处。

这里没有氤氲的仙气,没有悬浮的仙峰,只有嶙峋的怪石和稀稀拉拉的、半死不活的灌木。谷底有一汪浑浊的小水潭,散发着淡淡的土腥气。水潭边,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出的、被藤蔓杂草半遮掩的小山洞,便是凌虚子此刻的“清修福地”。

洞内狭窄潮湿,光线昏暗。洞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下方的石洼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苔藓的味道。

堂堂青云仙门老祖,修真界德高望重的顶尖人物,此刻正毫无形象地坐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他身上那件象征着身份的、绣着青云纹饰的月白道袍,此刻沾满了泥点和草屑,下摆甚至被尖锐的石头勾破了一道口子。原本仙风道骨、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白长须,此刻也显得有些凌乱,甚至还粘着几片枯叶。

他面前的地上,摊着几颗蔫了吧唧、个头不大的青皮野果。凌虚子愁眉苦脸地拿起一颗,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了擦,然后放到嘴边,犹豫再三,才一脸嫌弃地咬了一小口。

“呸…酸…涩…”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味道直冲天灵盖,凌虚子脸都皱成了一团,差点没吐出来。这玩意儿,连他座下最低阶的杂役弟子恐怕都嫌弃!

但他没办法。

听涛阁丹炉炸裂的瞬间,那冲天而起的黑烟和随之而来的、如同火山爆发般恐怖的道侣气息,就让他瞬间魂飞天外!什么仙门老祖的威严,什么德高望重的形象,在赤练那焚天之怒面前,统统都是浮云!

“闭关!对!就说闭关!参悟丹道紧要关头,不容打扰!” 凌虚子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在赤练仙子那焚尽八荒的怒火降临听涛阁前的最后一刹那,捏碎了一张珍藏的、用于紧急逃遁的“小虚空挪移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凌霄峰,一头扎进了这个他早年游历时偶然发现的、连只像样妖兽都没有的鸟不拉屎的破山洞。

他不敢回宗门任何一处产业,不敢联系任何心腹长老——谁知道赤练会不会一怒之下迁怒旁人?更不敢用神识探查凌霄峰的情况,生怕被那母暴龙顺着神识感应抓回去!

只能躲在这里,像只受惊的兔子,啃着又酸又涩的野果,喝着浑浊的潭水,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可能是赤练仙子发泄怒火的法术轰鸣声,瑟瑟发抖。

“唉…” 凌虚子长叹一声,将咬了一口的野果丢开,只觉得满嘴苦涩,心里更是苦得像吞了黄莲。他堂堂老祖,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摸了摸腰间瘪下去的储物袋。里面除了几块保命的玉符和几瓶最低阶的辟谷丹,值钱的东西一样没敢带出来——生怕被赤练的神识追踪到!连他偷偷藏在丹炉夹层暗格里的、攒了几百年的那点可怜私房钱(几块极品灵石和几株珍稀灵药),也随着离火八卦炉的惊天一炸,彻底化为了乌有!

人财两空,饥寒交迫,还要提心吊胆担心被道侣抓回去清算…这哪里是闭关?分明是流放!是酷刑!

凌虚子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石头上,望着洞外那方小小的、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而绝望。他无比怀念听涛阁那张温软舒适的云床,怀念小童奉上的灵茶仙果,甚至…怀念赤练仙子偶尔心情好时,给他煮的那碗虽然味道霸道但蕴含磅礴火灵力的“十全大补汤”…

“夫人…” 凌虚子对着冰冷的空气,嘴唇无声地嗫嚅了一下,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浓浓的求生欲,“这次…这次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能不能轻点罚啊…”

回答他的,只有洞外呼啸而过的、带着深秋寒意的山风,以及洞顶滴落的、冰冷刺骨的水珠。

一滴浑浊的、混合着灰尘和心酸的老泪,无声地划过凌虚子沾着泥点的脸颊。这“闭关”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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