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自己出现在一片红色的花海，满地都是各种红色的花儿，彼岸花，木棉花，玫瑰花，还有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花，一朵艳过一朵。
什么人才会种下这么一片花海？
花海中有一条稀疏的小路，沈遥顺着小路一路前进。说也奇怪，这花海里没有飞虫走兽，华然盛况竟无半分人味。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沈遥以为这花海无穷无极时，前方突然出现一座小小的墓碑。它就这么安静地立于花海中，被红花簇拥，与红色的大地融为一体。
沈遥走上去，拂去花瓣，只看见墓碑上刻着：“爱妻……永眠花海。”名字被人划掉，看不清晰。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你来得很不是时候。”这个声音有些怪异，居然听不出男女，遑论老幼。
沈遥回头，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站在他身后。
沈遥有些头疼：“我记得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吃掉了，然后……然后……”
来者直接打断他：“你失去意识后在做梦。”
“梦？”沈遥有些稀奇，梦里面的人也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吗？如果是这样，又如何区分哪边才是梦，哪边才是现实呢？
来者走到墓碑前，缓缓蹲下去，将一束红花放在墓碑前：“沈遥，你的思维正在被混沌吞噬。亚空间正在腐蚀你。”
沈遥意识到它在说什么：“你是说怪谈症候群？我的确最近被它搞得有点神经衰弱了……不过……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对方没有回答沈遥的提问：“你必须找到个有效的办法抑制你的怪谈症候群，不然早晚有一天，你害怕的那些东西就会通过你的灵感真正降临你所在意的人世。”
“我正在吃抗抑郁的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这里又是哪里？”
斗篷人沉默许久，似乎是在为墓碑下的眠者祈祷。
“这里是她的安眠之地，她喜欢红色的东西，尤其是花儿，我便为她种满了整个世界。”
说是整个世界也太夸张了……沈遥心想，这人还真是个为爱痴狂的情种，他才不要变成这样。
“克服你的恐惧，沈遥。”它说，“不要再继续悲观下去，试着对生命更热情一些，不然的话你的怪谈症候群只会越来越严重。”
它顿了顿：“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直面恐惧，直面怪谈，将它们逐一破解，这样可以延缓你病症的发作。”说到这，它莫名干笑了两声，意义难明。
“这里到底是我记忆中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梦到这里？”沈遥愈发不解。
“这里就是你们所说的零次元，零次元就是梦，梦就是零次元，都是群体的潜意识而已。”
“零次元……就是梦？”
斗篷人站直身子，向着花海更深处走去。沈遥犹豫片刻，还是跟上了它。
“零次元与现实世界好比是一体两面，相辅相生，这里时间颠倒，日月不分，不用能现实世界的时间观来判断。你今天不记得此处，说不定以后会记得呢？”它笑的时候干巴巴的，像是一个鲜少大笑的人故意发出的别扭声音。
“所以做梦的时候，人就会来到零次元？”
“不全是。只有被怪异盯上的人会频繁陷入梦境。”
沈遥脚步稍停，他想起了从几年前起，他就会频繁做噩梦。电话怪谈事件之前，他就曾梦到过类似的场景。难道早在电话怪谈事件前，他就已经身陷怪谈事件而不自知吗？
“那我现在算是被怪异盯上了？”
它又笑了：“并没有。只是你的意识距离你的肉体太过遥远，短暂地抵达零次元而已。”
越说越糊涂了，沈遥发现这种类型的人都有一种毛病，就是说话总喜欢含糊其辞。
沈遥还在思考它所说的话语，忽然看到来时的地方开始坍塌，花海崩解。
“喂，你种的花海好像出问题了。”
“当然，我说的这些你其实都不会记得。当你从梦中醒来，我与你说的一切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被你遗忘。这是自然的法则。”对方好像对那崩解的花海视而不见。
沈遥指着远方逐渐毁灭的世界：“你难道看不到吗？”
“那代表着你要醒来了。”它平静地回答。
沈遥有些抓狂：“你们能不能别当谜语人！程橙有心事也不说，乔云雪又总是独来独往，结果遇到个奇怪的家伙也是满嘴怪话！”
“那你想问什么？”它问，“其实哪怕我告诉你，你也根本不会记得。正如你所做的那一个个噩梦，你都会逐一遗忘，甚至于你都不清楚你经历过什么。”
“一开始其实我只是想向乔云雪表白而已，为什么会搞得这么离奇？”
“沈遥，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不是你厌烦了过去的生活，厌烦了过去的自己，又怎么会去追求她呢？而之所以离奇，是因为你比常人高得多的灵感。”
明明站在这个怪人面前，可沈遥却感觉与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好像被身后那逐渐坍缩的世界一点点吸走。
他只能大声喊：“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你又是谁？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
那花海，看久了便发现红得不正常，红得发腥，戴着斗篷的人就伫立在猩红的花海中，妖异非常：“沈遥，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抓紧时间，好好陪伴你想要陪伴的人，不要等到失去了再追悔莫及。”
“至于我是谁？我们其实已经在这里见过很多次了，我知道的这些事其实都是你告诉我的。我有很多的名字，其中之一便是……Heydrich。”
它缓缓掀下斗篷，露出了真容。
沈遥身形为之一滞，在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大脑短暂地宕机。他大脑宛若触电一样，只闪过一个想法：
刚才的对话他不能忘记……绝对不能！必须想个办法让自己在潜意识中留下“开关”……
Heydrich……海德里希……
这个人……这个人……
——
“本来零次元的怪异只能间歇地影响物质世界，因为以前的信息传播能力有限，人心的辐射有限。而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传媒手段的进步，零次元开始不受控制地快速膨胀。一个再小的怪谈只要在网络上发酵，便能轻易影响几百上千人，怪异便能借此降临。它们因强烈的情感诞生，又因情感的传播抵达物质世界。”
乔云雪在画板上画出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第一个在物质世界出现的怪异是柏林的海德里希，1991年登陆德国柏林。据说它登陆的那天整座城市的老鼠倾巢而出，它们堆积成人形，模仿人类的模样在夜晚无灯的街道徘徊。柏林的海德里希也被认为是最早因互联网获得增幅的怪异，也是至今为止都未曾被解析的怪异。”
柏林的海德里希……
柏林……海德里希……
沈遥只觉头脑发痒，他为什么会有既视感？难道以前在噩梦中梦到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