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混乱并未因始作俑者的离去而立刻平息。体育老师正声色俱厉地训斥着那几个引发事端的男生,其余的学生则心有余悸地聚在一起,议论着刚才那堪称诡异的篮球爆炸事件。

尹熙然独自站在原地,那单薄的身影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姐姐和陈冬阳离去的方向,那双轻快明亮的眼眸此刻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

只是,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成了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颜色,微微颤抖着,暴露出她内心的真实情绪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疾不徐。

尹熙然没有回头,她知道来人是谁。

江予心弯腰捡起了那瓶被尹熙然遗落在草地上的、尚带着冷气的乌龙茶,随后缓步走到尹熙然身边,视线平淡地落在对方紧绷的侧脸上。

“要是担心的话,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尖锐的细针,精准地刺入少女的心脏。

“我没有担心......”尹熙然收回目光,声音有些发紧,她松开攥紧的拳头,“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江予心没有戳破她那苍白的辩解,只是将手中的乌龙茶抛了抛,又稳稳接住,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尹熙然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知道江予心问的是什么。

“我们只是想体验一下正常的校园生活,仅此而已。”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是在说服江予心,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也看到了,”江予心转过身,与她并肩站着,目光投向远方空无一人的医务室方向,“尹清乐就像是一枚不稳定的炸弹,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刺激而爆炸。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爆炸,又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那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姐姐,”尹熙然的眼神顿时冷了下去,她的声音略微颤抖,但语气却坚定异常,“和姐姐无关。”

“是吗?”江予心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某种冰冷的嘲弄,“你不可能一直保护好她。总有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总有你无法预料的意外。就像刚才。”

尹熙然不再说话了。

看着陷入沉默的尹熙然,江予心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她随手将那瓶冰镇乌龙茶朝着尹熙然丢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随意的动作,但饮料瓶飞行的轨迹却又快又准,直奔尹熙然的面门。

尹熙然下意识地抬手去接,可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然而,那瓶本该砸在她脸上的饮料,却在距离她面门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戛然而止,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定格在半空中,瓶身上的水珠甚至都没有晃动分毫。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江予心终于说出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却又带着十足把握的微笑,在那张精致的人偶面容上,显得格外动人,也格外危险。

尹熙然缓缓伸出手,将那瓶悬停在眼前的乌龙茶握在手里,瓶身冰冷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了一些。她抬起头,迎上江予心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江予心继续说道,声音平稳而极具说服力:“尹清乐的能力失控,根源在于她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对吗?”

尹熙然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而我的能力,恰好是心灵与思维方面的。”江予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换句话说,只要我在场,但凡尹清乐的情绪出现失控的征兆,我都能在她彻底引爆自己之前,介入她的精神,安抚她的情绪,将她从失控的深渊里拉回来。”

这话语中蕴含的信息,让尹熙然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她知道江予心很特殊,是与她们姐妹相似的能力者,却没想到对方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真的可以......

尹熙然的双眼亮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一种冷静和审慎所取代。或许她也意识到了,像江予心这样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施以援手。

“你想要什么?”

尹熙然握紧了手中的饮料瓶,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江予心,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

另一边,通往学校医务室的路上,陈冬阳感觉自己的世界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

一半是右臂上传来的、仿佛被烙铁反复炙烤的灼痛,以及大脑深处因回溯时间而导致、如同宿醉般的钝痛。另一半,则是搀扶着他的少女身上传来的、带着歉疚与不安的轻微颤抖。

尹清乐的身体很轻,搀扶的动作却很用力,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分担他的一部分痛苦。她的头一直低着,乌黑柔顺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陈冬阳只能看到她紧紧抿着的嘴唇和微微泛红的眼角。

因为距离过近,以至于少女身上那股铃兰般的清香总是缭绕在鼻尖。

“这不怪你,”陈冬阳突然说道,“要怪也该怪那几个乱扔球的家伙。”

尹清乐只是摇头,依旧不说话,攥着他左臂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陈冬阳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位转校生少女的性格像极了“棉花糖”,柔软、细腻,但也极易因外界的压力而变形,甚至会因为自己无法控制的内在而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少女,毕竟他短暂十七年人生里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甚至是连与异**流都少之又少。

医务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校医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的微胖中年女性,姓王,常被学生们亲切的称呼为王姐。她看到陈冬阳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时,经验丰富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讶异。

“这是怎么弄的?”王姐扶了扶眼镜,示意他在病床上坐下。

陈冬阳一时也解释不清,只能用天气太热导致篮球爆炸这种荒唐的说法事先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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